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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类有关论文例文 与有凤来仪方面本科毕业论文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有凤来仪范文 类别:专科论文 2024-03-24

《有凤来仪》

本文是关于有凤来仪本科毕业论文范文和有凤来仪方面论文例文。

文/ 杨怡芬

杨怡芬 1971 年出生,浙江舟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21 之星”丛书入选者,2010 年度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鲁迅文学院第13 届学员.曾获《作品》杂志社“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作品征文”小说奖.2002 年开始写作,已在《人民文学》、《十月》、《花城》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70 余万字,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披肩》、中篇小说集《追鱼》,有小说入选年度选本及选刊.

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我们是在市总工会的演讲比赛上认识的,我是工作人员,她是参赛选手.市总工会的演讲比赛历史悠久,说不清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反正,二十多年前,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它就有了.我工作第一年,就报名参加了比赛,同办公室的姐姐劝我不要去,因为此前我们局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全市比赛中获过奖,没希望的事,去做它干嘛?还有,万一讲砸了,会被人家笑话的.我说,没事,不就去演讲一下嘛,学校里我们常常演讲的.就这样,我去了,得了一个二等奖,高兴得我们局的工会主席在单位院子里的黑板上写喜报;第二年,我又去了,得了个三等奖.反正,走下坡路了,自己也就见好就收.其实,得奖也就高兴一阵子,最让人高兴的是能交到几个朋友.二十年前的交通没现在方便,那会儿选手报到后同吃同住得呆上两天,不像现在,上午来,下午就散了,都说不上一句话.也许就因为混吃混喝过,对这每年一度的比赛有感情,偶尔得了个做工作人员的机会,我就欣然来了,做了前台接待,签到、分发议程,还有引导座位,除此外,但凡选手出声相求,只要我能帮,我就一定帮.当然,我知道没一个选手会念我的好,一转背,他们早就把我忘了.

她是个例外.

那天,她来晚了,头一个选手已经在开讲了,她才到.

“姐姐,你,你有卫生巾吗?”她凑到我耳朵边说.她用了点香水,那味道,我闻着像兰蔻的“真爱奇迹”,我年轻的时候,也特爱这款.至于卫生巾,这不是问题,我包里总有一包备用的.生气过度、紧张过度、兴奋过度,都有可能引发月事.这女孩子就是这样,紧张过头了.我把卫生巾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的手冰冰冷的.她一转身,我看到她的裙子上有一团血痕,那裙子是白色的裹裙.我叫住她,跟着她一起去了卫生间,把我身上的套装换给她.腰头松了近两寸,我就用一个小燕尾夹帮她别了一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挺满意的.说实话,她自己那套穿的像是来相亲的,换了我的衣服,才更像个胸有成竹的选手.她去比赛了,我呢,费了老大劲洗掉那团血渍,在干手机下面把裙子吹了个半干,幸亏裙子腰围是有弹力的,我吸了口气,穿上了.在盛夏,穿着足足小了两号的衣服,你想想,这个样子能见人吗?我都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幸好我随身带了一条真丝披肩,本来是预备万一室内空调太冷时保暖的,现在刚好用来裹身子.等我把自己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我看到了一个像从印度歌舞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人.这会儿,我才想到,我根本没留下她的电话号码,甚至,我都没让她签到,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坐到我的老位置去,等她来找我.

我坐在那里,垂头看书,不打算和进出的人有目光交流,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遇到熟人,一个都不要.

但就是有一个人走到我面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只好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一张大笑脸.是我的高中男同学.他斜着眼睛从上到下地瞄我,就好像我什么都没穿.我和这个家伙,有一回差一点就“礼节性”上床.那次同学聚会,我有点醉了,他送我回了旅馆的房间.孤男寡女,不发生点什么,似乎反倒不对头——大概他是这么想的.我止住了他的动作,我说:“哎哎哎,别毁了我们的友情好不好.”他也笑了,说:“你真不礼貌!”

从那之后,我真的滴酒不沾了.我也有点刻意回避他,同学聚会里如有他,我就告假不去,只听说他仕途得意,一切都很好.我也就听听过,毕竟,在各自的日常中,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回儿,我这么妖娆地坐在会议室门口,偏又被他撞上,我的脸还是腾腾地红了起来,我甚至已经开口解释了一下我身上这套衣服的来源.

“噢!”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变了呢.”

幸亏没有第三个人听到我们之间的对白.

“我们单位也有个选手来参赛,我过来给她鼓鼓劲!”他也开口解释了一下他在场的原因,然后我们客气道别,他进场去听演讲,我依旧在老地方垂头看书.我带了个KINDEL,下载了七八十本书呢,看上一年都没问题.那天我在读的是《红楼梦》, 正读到尤三姐用鸳鸯剑抹了她自己,不知怎么,每回读到这里我都会想,这才是一个好的收梢啊,难道尤三姐和柳湘莲能过得了平常日子?

那天,我停下来问自己,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些年来,我过的也就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年轻的时候,我也在舞台上光鲜过,虽然是小舞台,但也总是舞台嘛,我当过主持人,朗诵过诗歌,演讲、给话剧念旁白,到最后,是在给一场演讲比赛当签到的工作人员.舞台下,我结婚生养,买菜做饭,工作兢兢业业诚惶诚恐,好歹升了个副科级,就这样,把平常日子都过了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了啊.

我就这样发了一阵呆,又把书页退回去几页,再读读尤三姐的收梢,也许,我刚敢于问自己的答案就在这几页书里呢.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答案的?我把书页一阵乱退,退到了贵妃省亲那一章.

《红楼梦》就是那样,平常和聚会盛宴混搭,那些人天天盼聚会似的.那个有千竿翠竹的清幽所在,先被宝玉结结实实为颂圣题的“有凤来仪”,后让元春贵妃给改成了平平实实的“潇湘馆”.也许,人富贵久了,一眼就能看到平实,也不会以平实为耻;我们这些人,都还是初尝“物质”滋味(跟富贵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都是跟宝玉一样,动不动就要端出凤仪来的,怎么敢就老老实实题个“潇湘馆”呢?

我正一边读一边乱想,她来找我了,小脸紧张兴奋之后红润之至,这粉嫩,真叫吹弹得破.我们就又到卫生间把衣服换了回来.如此,我才长松了一口气.

“真的太谢谢你了.”小姑娘说.

我说:“这个,有啥好谢的?没事.”我拿出签到表,看她在表格中签了自己的名字,写全了手机号码.董小如.电话号码后四位一溜是2.

我们进场去等宣布比赛结果,在二等奖的名单里,头一个就是董小如,她倒只是笑眯眯的,朝我飘了飘眉毛,前几排却有一个男生激动得跳起来.

她凑到我耳边说:“我男朋友.丑死了!”董小如白裙飘飘地上台领了奖,她男朋友在台下不停拍照,等她后,又挽上她,一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她男朋友的架势.董小如特意找到我跟我告别,她说:“您有名片吗?”名片这东西,我的包里也有,就顺手给了她一张.

接到她的电话是在半个月后,她说她在我单位门口,我惊讶了一下,等着她问我房间号码,可是她说:“张姐,你下来一下好吗?”到了门口,我才明白为什么她只能叫我下来,原来,她给我带来了一筐西瓜.

“朱家尖的西瓜,自家地里出的.”她和我合力把这筐西瓜扛上了我的车.

她的额头上沁了汗珠,棉布T 恤背部也湿了一块.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把这筐西瓜拿过来的.我说:“到我办公室去坐会儿吧!”

这个办公室我已经呆了快十年了.有几盆绿植,无非是文竹、绿萝,还有一盆时不时会开出小花来的多肉.墙上的小画也有几幅,是孩子学油画时候临摹莫奈的.冷气开得足,进门没多久,她的汗就都收了,我给她倒的菊花茶也凉到可以入口了,她坐在沙发上开始放松起来,摊手摊脚,斜靠着沙发,开始夸墙上的画不错,“那池塘里的水就像真的会流动一样,还闪亮,哎呀,还有小草和泥土的倒影!”她说的,也正是我最欣赏的一处.我就开了柜门打算找出莫奈的画册来让她看,但就是找不到,一叠获奖证书倒是翻出来了,她拿在手里看,尖声说:“哇!你和我一样,千年老二啊!”我示意她轻声一点.我的正主任就在隔壁办公室.她笑了,低了嗓门说:“一等奖都是给‘伟光正’的选手的,我们这样和风细雨的,能二等奖,就不错了.”

这些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想到最后,参加了那么多回演讲比赛,居然一次也没得过一等奖,总是遗憾.当然,这种遗憾,她这样的年纪,是不会有的.

我们说说笑笑,我觉得和她处得很轻松自然.

到了我这个年纪,孩子都上大学了,对年轻小姑娘,自觉不自觉就端出妈妈架子来,难得的,董小如让我觉得我就比她只大了那么一点点.送走她后,我特意把她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了.我还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刚敢于兴奋了的心情.她让我想到我跟她一般大的时候的一些事情,甚至,我想起了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一个年长闺蜜.当年,我是董小如,她是我.对了,我们也是在演讲比赛中认识的,我们都是选手,吃住在一起,特别投缘,演讲赛后,就跟小姐妹一样走动了,算起来她年长我十岁总有的,那年,我二十出头,她三十出头,孩子上幼儿园了.开头也是我去找她的多,后来,她会叫上我一起玩.我并不觉得她比我大很多,我记得我也跟她讨教过一些羞于问妈妈的问题,她都答得很自然,似乎一切本该如此的样子.

这会儿,我想着她,心头居然一软.

有缘的人,总会在预约之外的地方碰到.

每年农历六月十九前后,只要有空,我就会去普陀山进香.那几天,舟山街上满是背着个黄布袋的女人,年纪大的有,年轻的也有,大家看着都觉平常.每年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前后朝山进香,在舟山,几乎算是一大民俗.据我观察,这民俗波及区域,宁波、上海和福州这一带,都在其中.三个十九的前夕,普陀山上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渡船快艇整夜不歇,说是海上仙山,实为不虚.年轻的时候,我就喜欢混迹在进香的人群中,三步一拜,从法雨寺旁的香道拜上佛顶山,做梦一般.现在的我,总是在十九前后三天里选个好天,那几天虽也人多,但多得恰如其分,不会拥挤,也不用处处排队.

那一天,我正走在从普济寺到紫竹林露天观音的步行道上,那段防腐木铺就的栈道,缓缓从百步沙上过,道旁青松蔽日,隔着松林就是沙滩,浪头优雅地涌上退下,声响也不大,做步行时的背景音,再好不过了.我缓步走着,后来的行人一个接一个超过我,有一个女孩在快要掠过我的时候停了下来,我闻到了“奇迹”的香味,也听到了她欣喜地叫声:“张姐!”

这一邂逅,就有点“在千万人中,遇见了你”的意味了.

我看了看她身后.董小如笑了,说:“他呀,太烦了!来进香,我才不要带他呢.”我们俩就搭伴去拜了露天观音,说是搭伴,我们的话也并不多,也没有勾肩搭背,也就是不前不后这样走着,对着这一片莲花洋和对面的珞珈山,默默无语.

一直到黄昏时分,我们才回程,到城内时,已经路灯初上.我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她微笑点头,好像实在应该一起去吃个饭的样子.

我们点上菜,我还叫了瓶红酒,我说:“喝不完你就打包走.”她说:“哪会喝不完?我们两个,干掉一瓶,不在话下.”我真的有好久没喝酒了,不过,今天这不算应酬,心情放松地自酌,面前还有个赏心悦目的小美女,喝上一两杯,那是不成问题的.一杯酒下肚后,我开始跟她讲我刚毕业那会儿参加市总工会演讲赛的事情,说到我们单位的工会主席往黑板报上用笔字写喜讯,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憋住了才没笑出来.我也说到了那位比我年长十岁的闺蜜胡姐,甚至说到了她的丰胸细腰,腰身一尺七,胸却是D 杯,背影看着瘦怯怯的,当面一看,真有点惊心动魄.董小如斜着眼看我,说:“这也是我的尺寸,你觉得我惊心动魄不?”我笑了:“哎呀,那时我才多大?没见过世面.现在不会了.”接着,我好像又和她讲了讲我那时候追的星,第一是张国荣.电视机和录像机都设好定时开机,早上一睁眼醒来就看张国荣的演唱会,最爱他轻摆臀部,真的,相比他迷离的眼神,我对他的臀部更入迷.这话都说出来了,显然,那天,我的酒喝得太爽快了.董小如报了一个男星的名字,说是她的男神,她说:“不过奇怪了,现在的男生都好像没有臀部的,那个瘦啊……”那男星的名字,我听过就忘了.人到一定年纪,真的会和流行绝缘.我有个年长的摄影师朋友,有回在沈家门夜排档遇到周迅,有幸和她说几句话,但是他“不认识周迅”,这事情,我们年轻人一直笑话他,他呢,一直以此为傲,然后,我忽忽长到这个年纪,才发现“不认识”明星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这个感慨,我却懒得和董小如说,说了,那就是倚老卖老,何必呢.于是我就又开始说胡姐,说我们那时候的演讲比赛.

我讲得很投入,直到董小如站起来恭恭敬敬招呼:“汪局,你也在啊.”我才看清,我那男同学站在我身边.他笑着拖开椅子,在我们桌边坐下来:“小杨,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喝酒都不叫我的.”我说:“哎呀,本来我就是个没意思的人嘛.”董小如招呼服务员又加了一副杯碟,给他倒上了一杯红酒.我们的红酒,也就够倒这一杯了,菜也吃完了,董小如要加菜,我说:“不用了吧?我们以后再请汪局吃饭吧.”我那男同学也是喝过酒了,脖子都红通通的,坐在那里,看看她,又看看我,问:“你们俩认识?”我说:“嗯,好朋友.”汪同学狠狠拍了我一下背:“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害我这两年都没好好照顾你的小姐妹!对了,那天演讲,我就是去给小董加油的呀.早知道你们认识,我就要你张罗庆功宴了!”他又转头对董小如说:“我和你杨姐,那是穿开档裤一起大的交情,你叫她姐,好比我就是你姐夫,以后有什么事,笔直和我说!”董小如笑着点头,一边在电话里和她男朋友说饭店的地址,和汪同学一起吃饭的人也来找他了,于是,我们就散了.

我们走到饭店门口,她男朋友已经在那里了,我和他们告别后,一个人步行回家.舟山的气候,入夜后就夜凉如水,我越走越清醒,和胡姐有关的旧日时光也越来越清晰,方才知道,我其实想告诉董小如的是关于胡姐另外一个故事.

话说我和胡姐越来越熟了,熟到我会和她诉说失恋的烦恼,她呢,会和我说调动的苦楚,他们夫妻分居两地,她一个人把自己的工作、住房都弄好了——她是个能干的人,但她老公的调动一直卡在那里,她说:“帮忙的人没真把这事放心上啊.”我也替她着急.但这事情,光着急也没用.她也张罗给我介绍新男友,有一回,连人带饭局都张罗好了,只要我到个场.她说:“你只要穿得漂漂亮亮来就好了.”我就去了.一桌人的饭局,都是胡姐的朋友和同事,我被安排在一个并不年轻的人旁边,看样子已经四十多了,整个人端着,像一定要人知道他多莫测高深的样子,一桌的人都叫他李局.饭吃好后,接着去跳舞,那时候时兴跳交谊舞,李局是分配给我的舞伴,他的话不多,我们就这样一支舞一支舞地跳,彬彬有礼地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跳舞时话也不多,也没问我从哪里来的这样初次见面会问的问题,只是有时候会随着乐曲节奏捏捏我的手.有一支舞跳到中场的时候,我的脚崴了一下,那天我穿着高跟鞋,这一崴,到底痛的,我就退下来,缩到我们在的那个小包厢的角落里,那里灯光打不到,黑咕隆咚的.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胡姐已经接替我在和李局跳了,他们跳得很默契,步态懒洋洋的,松弛得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对进包厢来了,他们没看见角落里的我,一半也是太心急了,当着我的面搂在一起,密不透风地亲吻着摸索了一会儿,看得我心惊肉跳.好在,也就那么一会儿.那女的先说话了:“今天看样子是小胡给李局在介绍对象?”男的笑了一声,说:“那女的是小胡的闺蜜,这下好了,成娥皇女英了.”女的躲进他怀里,说:“别掉书包,什么什么啊?”那男的却懒得解释,索性就又把女的吻了个密不透风,摸了个无所不至.我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万一他们一回头看见我,那多尴尬啊.他们吻好了,拉好了衣服,又开始刚敢于的话题,那女的显然已经把这典故想起来了,她说:“小胡这招好毒啊,她的小姐妹嫁给李局,以后她还是李家半个女主人,是吧?”男的说:“我看小胡倒不是为这个,她是为她老公的调动,要李局实打实地帮忙起来,这样老吊着,总不是个事情.”女的有点生气了,说:“我看你也是被小胡魔住了!否则,怎么像她肚里蛔虫似的!”男的说:“姑奶奶,我就一个身子,都在你那里呀.”

蜡烛不点不亮.当时的我,如果没有这一对野鸳鸯来点醒,一定还会以为来和我相亲的人根本就没来呢.

这一对踩着舞曲的尾巴又滑进了舞池,我也趁着一曲终了的混乱从安全门那里走了.也是盛夏,站在午夜的定海街头,我浑身哆嗦.那时候手机还是“大哥大”,是奢侈品,我的寝室里没装电话,要联系我,还是得打办公室电话.接下去的足足一个月,听电话前,我都先看一下电话号码.我害怕,如果胡姐打电话找我,我应该怎样说话.但胡姐一直没有打电话来,我也不再去找她,似乎很轻易的,我们的亲密就消散了.

那么,现在的我,能原谅她么?我一边走,一边问自己,直到回家洗了睡下,我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盛夏过了,初秋过了,日子都获得了加速度,一不留神,就不留痕迹地过去了,或者也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因为太平无事,所以日子飞快,这是好事.到冬天的时候,董小如来说准备和男朋友结婚了,日子定在转年五月份.送她什么结婚礼物呢?挑来捡去,我选了一颗淡粉色的日本Aokya 海水珍珠,十二厘米直径,浑圆无瑕,光泽是从珠体最深处发出来的,又润又亮.董小如很喜欢,喜欢到拿它配了婚纱,婚礼现场,那颗珍珠闪闪发亮,无来由地让我想到鲛人的泪珠.汪同学自然也在,被安排在我身边,不知怎么,一高兴,我就告诉他,新娘脖子上的那颗珍珠是我送的.他盯着新娘看了半天,说:“真美啊,除了说真美,还有什么好词吗?”确实,新娘董小如美得让人看着遥不可及.他又低声说:“你看看新郎,配不上她啊.”我装没听见,只顾看董小如和那颗珍珠.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我那汪同学突然和我说:“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吧,我可能轮岗到你单位当局长,百分之九十是定下了.”我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坐在办公室里,总是心神不宁.过了一个月,先是任命文件下来,紧接着,人就来了.同事们有知道他是我同学的,便悄悄恭喜我,说:“这下好了,你这个千年老二马上就能扶正了.”同学们就更是闹猛,张罗着要来一个聚会庆祝一下,听说汪同学倒是一推再推,说是一不过是平调,二呢万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但是这场聚会还是被定下来了,汪同学,不,汪局长说:“你叫上董小如吧.”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董小如在那头先迟疑了一下,问道:“张姐,你是当真去的喽?”我说:“那是,我肯定在的.”

同学聚会向来是放松的,一又回到“从前”,无论喝酒的还是不喝酒的,座上没一个是安静的——你也没法安静,你一安静,就显得与这饭局格格不入了.我还是开戒喝了点酒,因为后怕还在,毕竟自己把住了.不知怎么,董小如和汪局长一起成了桌上的焦点,她喝了不少酒,我说:“哎呀,留点肚子过会儿唱歌喝嘛!”我们有个同学开了个量贩式的卡拉OK,同学聚会的保留节目就是一饭后杀到他那里,占据他那里最大的包房,鬼哭狼嚎一阵散散酒.很多时候,说是散酒,其实是再喝一场酒.这次也是.董小如走路已经有点发飘了,我搀着她走,她说:“张姐,要么我回家吧?”我说:“你这样子去,你那醋坛老公要骂我的.我们还是先去唱歌的地方散散酒,我一滴酒都不会让你喝的,你放心.”我都这样打了包票了,自然强硬着要说到做到.我知道我同学的包房里有给散酒人躺一趟的长沙发,有一层纱幔和唱歌的地方隔开.我也曾躺过一回的.到了之后,我就把她径直送到那个地方,脱了她的鞋子,又让人拿了一床毯子来,让她睡下了.我呢,在她身边坐着,拍着她让她安心睡.她蜷着身子,头抵着我的大腿,这睡姿,像个孩子,有一刻,我简直要掉下泪来.同学们在起哄让汪局唱歌,在我们班,他是被我们叫做情歌王子的,一不小心,这样的卡拉OK就会变成他的独唱音乐会,可是,今天他却和一个女同学在合唱一首《明天我要嫁给你了》这样的老歌,唱得连调子也跑了.过了一会儿,他进来了,打了个手势让我去唱歌.他轻轻地拉了我起来,自己坐到我坐过的位置上,董小如迷糊中呢喃了一声,头又向他的大腿那边移过来一点,汪局长坐稳了,也像我那样轻轻拍着她.我站了一会儿,他看也不看我,只是垂头欣赏酣睡中的董小如.我又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原先的这层纱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布帘了,可我还是退出来了,自己去点了一首《北国之春》.同学们依旧是闹,歌也唱,酒也喝.我一只耳朵听着布帘子后面的动静.有同学问“汪局人呢?”我回答说:“他有点事情,过会儿就回来.”布帘子后面没有什么大动静,只有一次我好像听到董小如呢喃了一声,我竖起耳朵听,可并没有第二声异样的传来.闹到十点半,同学们说主角都逃了,我们也散了吧,我说,你们先走,我等会儿和董小如一道走.

等他们散尽,我在布帘子外又逡巡了一阵,才撩开进去.董小如面朝里依旧睡着,汪局见了我,满面春色,朝我得意地眨了下眼睛,一边人就要往布帘走.我一把拉住他,一边说:“小如,睡醒了吗?我们走吧.汪局,你打电话叫你的司机过来吧.”汪局只好站住,在那里给他司机打电话,董小如呢,也不应我的话,只一个人默默起来,原先束着的头发现在披散开来,遮住了脸.她闷声不响地撩开毯子,裙子齐齐整整的,然后坐起,低头穿好鞋,也不让我扶,打头走在前面.我们三人同车,先送了董小如回.车上,董小如从包里取出梳子,把头发梳成一个纹丝不乱的马尾,再拿出香水小样,在耳背后点了一点,车里满满的“真爱奇迹”的味道.汪局打开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她也接了,默默喝着.我给她老公打过电话说过五分钟到的,我们车到她家楼下的时候,他已经在楼道门口等着了.我和董小如一起下了车,跟他说:“啊呀小陶,真不好意思,闹到这么晚才送回来.”她老公说:“没事,小如跟着张姐玩,每回都蛮开心的.”董小如在楼道的暗影里用平常跟我道别的语调,高高兴兴地喊:“张姐,再见啊!”这回的声音,像是高兴过了头,我听得后背一阵发冷.

过了一周,又过了一周,董小如都没有打我电话,倒是她老公小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张姐啊,你能劝说小如这周别和你一起去杭州玩吗,要么你们带上我?这个周末正好是她生日呢,她说回来再过.迟了的生日,再过,有什么意思啊?”我愣了愣,猛想起汪局昨天有意无意跟我说要去杭州看烟火大会,我挣扎了一下,马上打起精神说:“你还是把小如借给张姐吧!烟火大会的票子,我好不容易弄到两张,难得的呢.你们天天腻一起的,我就借一天还不行么?”放下电话,我一阵恶心.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把这通电话和我的回答都复述了一遍,汪局听着笑了:“这小陶,还会来手反调查啊?那就委屈你这周末呆在家里别出门了吧.”我也对着他笑,说:“董小如头一次到我办公室来就嘲笑我是千年老二,她这一向没在你面前笑话我吧?”汪局收了笑容,说:“她说她再也不想见你了,我劝也劝不好.都怪我.你的事,你放心好了,我都会弄好的,本来,也是应该弄好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董小如果真没有再来找我,倒还是小陶有一次打电话来,说:“张姐,小如升职宴,她这两天忙,叫我打电话.”我没等他说时间地点,先就说:“我不是和小如说了吗?那天我正好老家有客人来,走不开的,以后我单请吧!”

零零星星地,汪局会跟我说些董小如的喜讯,总之,是顺风顺水.我呢,也算是扶了正,要独立主持一个部门,处处觉得累,反倒怀念起做千年老二的时光.真的,以前我心里坦荡,吃得下,睡得着,面色纯净,现在色斑一天天多了起来,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敢正眼看自己,就是在不得不对镜梳妆的时候,我都眼神闪烁.

镜子是唯一能与自己面对面的地方——你说说看,还有别的地方吗?而我,对镜中的自己也能视而不见,即便是刷睫毛膏这样需要小心观察的事情,我也能顺手做来,不费眼力.垂头在KINDEL 上读书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多,《红楼梦》被我翻来翻去,聚会啊看戏啊,这样的章节,我看得最投入,它们是戏中的戏,虚中的虚,能把我忽忽地吸进去.

(责编:王十月)

有凤来仪论文参考资料:

评论:该文是适合有凤来仪论文写作的大学硕士及关于有凤来仪本科毕业论文,相关有凤来仪开题报告范文和学术职称论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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