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无处可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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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申桂先
秋意隔着窗牖踱步而来,才惊觉已是秋天.心被蜗居在记忆里的碎片猛烈的划了一下.秋季是母亲出生的季节,突然很想去老家看看.
回到只有父亲一个人的老家,陪父亲唠了家常,说起母亲的离世,父亲感慨之余一脸的忧伤,看着父亲受了重创般如秋叶萎落的颓废,某种疼痛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无声的哽住了呼吸.
父亲哀哀的说,再也没有人唠叨他数落他,再也没有人扯着嗓子叫他吃饭,再也没有人大清早的叫他起床进地,再也见不到母亲荷锄行走在田埂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圈里大猪小猪的叫唤声,屋里屋外,太安静了……一句一句,听湿了眼角,却只能“云淡风轻”的安慰着父亲,如果可以,愿扯一片自己的生命,换母亲晚年的安康,裹住父亲汹涌的孤独哀伤.
母亲的离去,对父亲来说是雪上加霜,父亲母亲几十年来虽然会吵吵闹闹,他们却是彼此灵魂栖之宿之的枝头,而今,任我们子女怎么努力,都无法缀满父亲空了的精神.从此,父亲只能兀自细数庸常的日子,兀自走完人生的甬道,直至岁月长满青苔,覆盖简单的一生,心念至此,却只能止于齿唇.
父亲每次吃饭都会在桌子上摆一副碗筷,也扯着嗓子叫母亲吃饭了.父亲还会一整天放着山歌带,父亲说,母亲最喜欢山歌带,他想每天放给母亲听,自己也听,这样就会觉得母亲仿佛在屋里.以前,总是笑他们看的山歌带太俗太没有文化内涵,而今,我却深深地感觉到父亲对母亲的缅怀,就是在这样一碟一碟的带子里一点一点的消磨,每每回老家,老远听到歌带声,心,就被一种痛攫住.
父亲絮絮叨叨,说不想听到别人说母亲已离世,说宁愿母亲是离家出走,,这样至少可以想象还平安的在某个地方活着.父亲泣不成声,说得最多的话是,如果你妈还活着,天天吵架都好,天天吵架都好.泪,抑制不住的溢出眼眶,不想让父亲看见,寻了个理由,跑到母亲坟头田埂上,轻合双眼,孑然而立,任心底的哀伤围剿自己.隔着黄土,隔着那无法跨越的距离,一字一字对母亲默念着父亲的话,深深的沉进了无处可寄的心情里.
坐在田埂上,抱紧双臂,黯然,努力的让自己静下来……也许在岁月的兜兜转转间,有人来,有人去,不必刻意的去铭记谁,遗忘谁,聚散离别,来来去去,总会被无常的世事一层一层的覆盖,微微想起,微微痛过,然后把怀念的人放在心里,不去惊扰,不被惊扰.劝父亲,也劝自己,不要心如蚕,苦作茧,所有的一切,如阳光下的植物,春天里无论怎么葱郁,到了秋天却自枯黄,一切不必执念.
索性躺在田埂上,头枕于手,天格外高格外蓝.想起守着母亲仅剩的那一小段光阴,看着母亲一天一天病情加重,看着母亲受尽病痛折磨,心里的无力感密密麻麻的生长,在现实的残酷里沦陷.每次梦里,都是一片荒寒.世事沧桑,无力去主沉浮,人生的开始结束,都身不由己.行走在人世间,深浅,冷暖,难易,都要踉跄而行.
清秋的黄昏,有种清凉,天空连绵的云像睡卧的佛,让人渐渐沉静.想起孔子的故事.孔子的夫人离世后,孔子抚琴奏乐,庆祝夫人卸下了沉重的世味.那境界,也许我懂,但要悟透,做到,却太难.我只能祈望真的有天堂,可以真正的将灵魂安放.
天渐黑,心渐宁.拍拍身上的土,立于母亲孤冢前.母亲,若真有轮回,多喝几碗孟婆汤吧,忘了这世的病痛折磨,来世做一株杨柳,摇曳于某条溪水边,悠悠白云间,在明净的光阴里安康长存.
从田埂回来,父亲情绪好很多,继续听他的山歌带,我趴在窗前,目投天空,看月被笼在云层里,朦胧的薄薄的月光连同歌带声,缓缓的在屋里流淌着,一室萧瑟,,这种萧瑟挥之不去,却很平静很平静.这种平静,涤荡了现实的苦.
月色浓浓,秋意清瘦,却丰腴了我的坚强.不再卡在某种心情里无法动弹.
夜渐深,我却醒着,风起蝉声远,没有地址的缅怀,无处可寄,如那剪清月,圆了缺,缺了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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