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杨绛小说《洗澡》中知识分子的类型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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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柳颖
摘 要：杨绛先生的小说《洗澡》描写了在建国之初至“三反”运动这个时间跨度内众多知识分子的个人境遇与思想变化.在书中,作者塑造了众多类型的知识分子形象,有卑劣猥琐却无暇自怜的余楠、忠于自我却无力挣扎的许彦成,以及刚直不阿却封建昏庸的朱千里等.对这些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的研究将对我们分析本书所要表达的主旨内涵起到积极的意义.
关键词：洗澡；知识分子；类型化
在现当代的文学研究中,我们对作家笔下的人物进行类型分析时,经常将“知识分子”作为单独的一类人群.杨绛先生的这部《洗澡》描写的是从建国之初到建国之后的“三反”运动,“又称‘脱裤子,割尾巴’,这些知识分子耳朵娇嫩,听不惯“脱裤子”的说法,因此改称‘洗澡”这个时间跨度内知识分子的众生相.在中国当代史中,“三反”运动相较于之后对于知识分子持续不断的批判来说,只不过是一次预演与开端.杨绛先生以一个知识分子的角度,来评析这次建国后知识分子经历的第一次思想改造.她是运动的亲历者,而在书中,作者却站在历史之外,以冷静客观的视角来描述知识分子的精神革命与精神探险.
小说分别以“采葑采薇”“如匪浣衣”“沧浪之水清兮”为名来展开,这三部分的名称有两处是出自于《诗经》,一部出自《孟子》.孙歌的《读（洗澡）>)[2J对此给出了较为深刻的解释.杨绛先生在新版前言中也自述到：“本书第一部写新中国不拘一格收罗人才,人物一一出场.第二部写这些人确实需要“洗澡”.第三部写运动中这群人各自不同的表现.“洗澡”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原因是谁都没有自觉自愿.”在本书当中,知识分子在经历了一场“洗澡”后,并没有完成过多的转变,如作者坦言“洗澡已经完了,运动渐渐静止.一切又回复正常”,可见,作者在书中并不是想要通过一场流于形式的运动来对运动本身进行评析或是让读者看到知识分子的巨大转变,相反,作者站在全知全能的视角,向大家展示了这些知识分子顽固的性格弊病,这并不是用“酽酽的碱水”就可以将“尾巴”洗掉.金克木先生在读完《洗澡》之后,发出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慨叹[3】.之后的研究者对于该书中知识分子形象的研究,大都集中在知识分子的说话方式,或是与杨绛的其他文章进行对照,总结出这些知识分子在时代变迁中的个性特征.
小说的叙述地点是在当时运动的中心——北京,在其中的一个“文学研究社”里集结了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有留学归国的,有从国民党占领区解放出来的,也有青年知识分子.他们与解放区的知识分子相比,确实存在着较大的区别.结合当时的历史语境,作者在这里所塑造的知识分子形象,无疑是要对其进行以点带面式的类型化区分,而通过对这些人物进行分析,当时的知识分子形象便“可见一斑”.
一、卑劣猥琐却无暇自怜
小说最先出场的主人公余楠,是一位从国民党统治区被解放出来的中年知识分子.在前两章里,作者淋漓尽致地描述了余楠卑劣猥琐的性格特点.他来到“北平国学研究社”并非自愿,而是在做好“抛妻弃子”的荒唐决定、与胡小姐私奔而不得、最终背弃的情况下才被迫来到这里.而在婚姻生活中,他如使唤奴隶般地使唤妻子宛英,却又咬定说是因为自己不肯抛弃宛英才来到北平.他极端自私,在与胡小姐相恋期间,他也不肯“撒漫使钱”,当胡小姐索取结婚信物时,竟拿与宛英结婚时别人送的田黄图章来充数.在笔者看来,余楠其实就是一个滥竽充数之辈,他的学问毫无根底,只是写文章手快,会利用时机,结交三朋四友,抬高自己身价,因而当了主编.在当上了研究社外文组组长之后,他还对积极上进的姚宓进行刁难,他与施妮娜、江滔滔和姜敏以“汝南文”的笔名发表了题为《批判西洋文学研究中的资产阶级的老一套》（一）的论文,实际上内容本身已远离学术讨论的范围,却带有浓重的意气用事的私怨,对于姚宓的研究成果,他一直扣押不给,稿子丢失后,他反倒咒骂宛英,这都充分暴露了知识分子的病态和堕落.而在“洗澡”之后,余楠在调整工资的自报公议的环节上一点儿也不含糊,他一意地申请居然获批,成功地加添了一百多斤小米,成了“研究社”唯一的例外.然而,这样的知识分子还是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他们缺少精神的支撑,内心由于功利主义的存在而格外空洞,以至于在这样的一场运动之后便陷入了可怜的境地.当余楠第一次洗了个“中盆澡”之后,“他又灰又黄,一点儿也不像黄胖和尚,却像个待决的囚犯”,在他的检讨通过之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像“尚未凝固的没有杂质的黄金”,相反却“只像被打伤的癞皮狗,趴在屋檐地下舔伤口”.
在余楠的身上,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来揭露其身上的污垢,然而我们不难发现,在余楠的周围,还聚集着另外一些人,他们的身上也存在着类似的性格特征,例如姜敏,她封锁资料室,与余楠一道参与“汝南文”风波；还有施妮娜身上的颐指气使,这些都暴露出了在他们身上浅薄、卑劣、委琐的特点.
二、忠于自我却无力挣扎
在《洗澡》这部小说中,杨绛先生在新版前言中写道：小说“既没有史诗性的结构,也没有主角”[1】,但是在《洗澡之后》这部作品中,作者说到“姚宓和许彦成是读者喜爱的角色,就成为书中的主角”,而《洗澡之后》的创作目的就是“把故事结束了,谁也别想再写什么续集了”.在《洗澡》中,作者塑造了多对男女形象：余楠与宛英、余楠与胡小姐、方芳与“法国面罩”、余照与陈善宝,等等.许彦成与姚宓的爱情主线是读者在本书中可以感知到的区别于主旨之外的故事线索,是20世纪50年代的一个“柏拉图之恋”.他们很含蓄,很雅致,一点儿也不轰轰烈烈[5】.也就是这两个人,成为了区别于余楠之外的另一类知识分子.姚宓是研究社的图书管理员,她勤奋、善良、孝顺而又有想法.在文学研究社的成立大会上,作者正式将姚宓引入到了公众视野之内,她内敛含蓄,但却是比“标准美人”杜丽琳还要“标致”的人.她积极上进,在各组都要汇报研究成果时,各个组只能将姚宓的研究成果进行报送.“在姚宓身上,寄托了寻梦似的杨绛的知识分子理想或向往,正像但丁之裴雅德（或贝雅特丽齐）一样,富有神性,从而与‘俗性’的姜敏和杜丽琳区别开来,部分地寓示了‘洗澡’的境界和方向.”而她的“隐形恋人”——许彦成,在书中并没有过多的性格刻画,但是在交换钢琴、分组波折以及之后的“洗澡”过程中,我们其实可以看到许彦成的自我坚持.在“三反”运动当中,他的检讨被放在了最后,对他的检讨的描写作者仅用60余字就悄然带过.报告会上,他并没有底稿,也没有说自己是洋奴,可见对于这次的检讨他还是忠于对自己的认识.然而,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即便是这样,许彦成也“交代了他海外师友的姓名,并申明不再和他们通信”.这种对自己境遇的无可奈何又何尝不是作者想要传递的无力之感呢？
二 刚直不阿却封建昏庸
在小说的第三部中描写到“洗澡”的具体洗法,那就是丑化自己,披露隐私,把自己弄成“落水狗”.那些通过这种自我辱没的方式先行过关的人便成为后来人的样板,成为一种“诱降”.这不仅是对人格的侵犯,更是对精神和尊严的灭杀.在这样的形式之下,我们看到以朱千里为代表的另外一类知识分子进行了较为直接的抗争.朱千里在检讨时,他把群众当成贴心人,而群众却只顾盘问,以至于最后朱千里不免心头火起.他态度真诚,反倒被群众冠以“千里猪”的谑号.回到家中的朱千里选择了自杀,但与其他的知识分子不同的是,这样的做法也正显示出了朱千里一类的知识分子在这样的运动当中的刚直.还好自杀没有成功,但是我们从朱千里的其他侧面还是可以看到这类人物身上的性格弊病.他固步自封,研究成果都锁在自己的抽屉里,从不拿出来,自己除了必要的事情,也不去研究社,所有的研究都在自己的家中完成.杨绛先生虽然对这类人物着墨不多,但对于朱千里的荒诞化描写与漫画式的刻画上,我们也能看出作者对于朱千里这类人物的否定态度.
当然,除了之前所提到的几类人物形象之外,在小说当中,作者还描写了像杜丽琳之类的“庸俗肤浅”之流,像施妮娜、江滔滔一味追随政治斗争而无真才实学之辈,等等,这也是值得我们去关注的一类知识分子形象.这类知识分子在时代的洪流中随波而下,显得分外平庸,对他们的改造也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改造很多时候成了单方面的政治诉求,而非基于真理的宗教式虔诚的内心追求.”也许,杨绛先生在这部小说中所要表达的真实目的,可能就是在于让众多的知识分子在书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身上找到自己身上潜在的“尾巴”,在阅读中戏谑人生,以达到更大范围的“洗澡”之目的.
知识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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