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风雪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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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是一个令人不悦的周五.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虽然机场大厅里有恒温空调,但雷诺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他裹紧外套,再次扭头望向机场的国际到达口.
从巴黎飞往芝加哥的AK569次航班已经落地快一小时,乘客们陆陆续续提取了行李,兴冲冲地离开了机场,可雷诺左等右等,也没有发现父亲昆丁的身影.
“明明说好从巴黎秘密前来和我们会合,人呢？”雷诺抬腕一看,已经傍晚五点多了.隐隐的担忧涌上心头,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雷诺！我们收到了昆丁叔叔的邮件！”安薇娜的语气焦急不安,“他在准备登机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于是临时放弃了前往芝加哥的计划,打算自己先行隐藏起来.”
雷诺心头一惊：“他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虽然之后他关了手机,但我追查了他的网络发件地址,定位确实是在戴高乐机场.几分钟前他回到了市区,又发来一封邮件报平安,还提供了一条关于迪瓦集团的新线索.”
“行,等我回去！”
雷诺回到蒙罗大街的时候,安薇娜和洛奇正在餐厅和福斯特太太一家人吃饭,庆祝格温“换工作”,雷诺打开电脑,也露出了难得的笑.
父亲昆丁单独留在巴黎继续追查国际刑警组织“内鬼”已经快一年了.这段时间里,父子俩通过电子邮件联系,也是聊公事居多.不过就算如此,雷诺还是在父亲的邮件中找到了一些温暖.
为数不多的温情和关于父亲的点滴印象很快就被最后一封邮件中提及的事情所替代,雷诺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K”,是达氏集团黑钱账本中的一个收款人代号,备注是“迪瓦”.但很显然,迪瓦也只是一个代号,它身后真正的操控者,便是父亲昆丁所言的那三位高级官员中的一个.若想彻底将盘踞在国际刑警组织中的毒蛇铲除,就一定要找出“K”的一切！
吃完饭的安薇娜和洛奇走进房间,安薇娜拍了拍雷诺的肩膀：“怎么,还在想K的事情？”
“嗯,不过为什么杀手、小旅馆、K这些字眼会联系在一起呢？”雷诺有些疑惑.
“也说得通.”洛奇说,“吃饭的时候我们问了格温,昆丁叔叔发来的这家小旅馆来头可不小,虽然又偏僻又破1日,但它是五大湖雪松林区中唯一一家冬季照常营业的旅馆,格温还说,很多黑社会首领和犯罪分子都曾出现在那儿.”
安薇娜接过话：“所以可能K找了杀手,想干掉那儿的某位住客！”
这句话让雷诺忽然兴奋起来——他仿佛嗅到了一丝希望的气味.能被K点名的人,一定事关重大,甚至是牵扯到K全副身家的关键人物！只要他找出那位目标人物,说不定就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事不宜迟,三人马上开始制订作战计划.
那家名为“松果”的旅馆似乎只有一人值班,接电话的是个声音慵懒的老太太,听闻三人订房间的要求后只冷冷地表示本周末还剩最后一间单人房,只能接待一人,爱住不住.
雷诺看了看洛奇和安薇娜,知道他们担心自己单独前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但这是接近K的最好机会,自己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订下了最后一间单人房.
“不会有危险吧？”安薇娜担忧地看着他,“毕竟对方可能是专业杀手,甚至还不止一位.”
洛奇帮雷诺在行李中装上通信装置和武器：“如果真有事儿,你最好自己先跑,别贸然出头.我们会通知格温,随时盯着松果旅馆.”
“行了行了,你们就相信我这个王牌特工吧！”
2
五大湖区是美国和加拿大接壤的一片地区.这里植被茂密,人迹罕至,广阔的湖面在冬天的无情侵袭下已经开始封冻.湖区的雪比市区来得早,雪花纷扬,压满了湖泊旁大片雪松林的枝头.
黑夜来临时,这片白茫茫就变为望不到头的夜魇,令人喘不过气.
在信号时断时续的导航声中,雷诺艰难地把车开到了一处老1日的双层建筑外.这栋砖木结构的建筑被白雪遮盖,看不清屋顶的颜色.楼外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映出门窗上陈旧的欧洲风格雕花,也映出“松果旅馆”几个字.
雷诺拎着行李袋从车上下来,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突然间一个黑影从车后闪过,雷诺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正向他快步走来.
“嘿,哥们儿,借个火.”这是个墨西哥裔男子,脚上穿着拖鞋,似乎是从旅馆里出来的,“这鬼天气冻死人了.旅馆里还禁烟.”
他小步跺着脚,把自己手上一个坏掉的打火机扔到一旁.雷诺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抽烟,男子叹了口气,随后招呼雷诺赶紧进旅馆大厅.
懒洋洋的老太太抱着一只眼神犀利的黑猫坐在柜台后,雷诺拿出预订单,她接过来随意地瞅了一眼,便从柜台下掏出一把钥匙扔向雷诺：“202号,上楼左拐第一间.早餐八点开始,停车概不负责,自己看好行李.”
雷诺还想问什么,那黑猫却喵喵地叫起来,声音尖锐又吵闹.老太太宠溺地抱起黑猫,转身离开柜台,大厅里只剩下雷诺和那墨西哥裔男子.
“啊,真是尴尬.”那人搓搓手,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是曼努,这次和我哥一起来这边度假.”
“你好！”雷诺赶紧伸出手,“你们是墨西哥人？我曾在那边工作,听你的口音很亲切.”
“是的,是的！”曼努开心地说,“不过让我待在这鬼地方太遭罪了,要知道,我们墨西哥可是热情如火的呢.”
说话间,旅馆大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面无表情的亚裔男子提着长长的三脚架和摄影包走了进来,帽子上和肩头还留着几片雪花.他连看都不看两人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他是日本人,叫岛田,好像是个摄影师.每天都背着器材出去拍拍拍,也不知道这冰天雪地有什么好拍的.”曼努说道,“你也别试图和他说话,他这里不好使.”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岛田先生听力不好吗？”雷诺好奇地问.
“嗯,就是个聋人嘛.我还问过玛丽——就是旅馆那位老太太——怎么叫他吃早餐,玛丽说岛田根本不需要人叫,他就像发条闹钟一样,每天八点准时出现在餐厅.” “除了他,还有别的住客呜？”见曼努滔滔不绝,雷诺灵机一动,顺势问起情报来.
“除了我、我哥、岛田之外,好像还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叫约翰,一看就是假名,整天神神秘秘的,经常借用玛丽的有线电话.还有位女士,玛丽管她叫艾雅夫人,说是刚离了婚来这儿散心的.”
“喂！曼努！”
一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雷诺扭头一看,一个面色阴沉的墨西哥裔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身后,他一定就是曼努的哥哥桑托斯.
桑托斯似乎对这位热情过度的弟弟十分不满,他拉着曼努回房,还不忘回头冷冷地扫视着雷诺,那目光像可怖的秃鹫,让雷诺心底一阵发毛.
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进入了这个充满谜团的旅馆！雷诺踱步上楼,打开了202号房的房门.
老房子独有的木头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干净雅致,甚至还有雕花衣柜、蓝色亚麻地毯和法式壁炉.不过大概因为禁烟的缘故,房间里加装了暖气,所以壁炉里空荡荡的,只能当摆设.
雷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隐隐的铃铛声从楼下传来.仔细一听,是玛丽那口独有的懒音,似乎在喊着“早餐时间”.雷诺一翻身坐起来,一看时间,果然已经八点了.他顾不上洗漱,飞快地穿上外套和鞋子,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楼下的餐厅.
岛田已经在桌前正襟危坐,其他人正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玛丽从后厨端出一盘盘烤面包片和黄油,还有香气四溢的煎蛋,雷诺美滋滋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和曼努打了个招呼,拿起刀叉.
“哟,又来了客人？”说话的是一个褐色长发的窈窕女郎,她穿着粉色羊毛套裙和粉色高跟鞋,从楼梯款款而下.这是艾雅夫人.雷诺回忆着曼努的话,迅速确定了这女郎的身份.
旅馆的一楼有两个大房间,曼努与桑托斯两兄弟住在101房,另一侧的102房则由玛丽居住.岛田、雷诺、艾雅和约翰四人分别住在二楼的201房到204房.
艾雅毫不客气地坐到雷诺身边,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眸上下打量着他,让雷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时的光线还不算明亮,艾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粉色打火机,点亮了餐桌上的几个烛台.她的双手白皙光滑,没有一点儿别的痕迹.
“这位年轻的帅哥来这儿做什么？”她把烛台摆好,饶有兴趣地问道.
“来……赏雪.”雷诺胡诌起来,“五大湖区的雪是最纯净、最无污染的美景,正好我这周末有空,所以就打算来湖区赏雪,谁知道就这一家旅馆营业.还好,我订上了最后一间房.”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艾雅的绿眸悠悠一转,微笑道：“是吗？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有这么雅致的兴趣.你是做什么的？”
雷诺一愣.直觉告诉他艾雅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眼睛虽然美丽,却有一股深不可测的魔力,像能看透一切.
“我是全易公司一个业务部门的主管.”他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全易你知道吧？芝加哥排名第一的服务公司！”
“哎哟,竟然是坐办公室的.”艾雅眼波流动,“瞧你这体格,我差点儿以为你是呢.”
雷诺拿刀叉的手微微一抖.
不过这微妙的对峙场面很快就被楼梯处传来的吵闹声打破了,一个戴金丝眼镜、身穿西装的男人拉着玛丽,生气地说：“不行,我一定要换房,最好给我换到201虏去！”
“怎么了啊,约翰？”看来曼努是个和事佬,他起身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这只该死的猫,晚上太眇了！”约翰愤怒地指着玛丽怀里的黑猫,黑猫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约翰一眼,舔起了爪子,“每天到了半夜就开始疯狂地叫,那声音简直太可怕了,我根本睡不了觉！”
玛丽心虚地反驳道：“胡说,我怎么没听到？”
“除了猫叫声就是你的鼾声！你怎么可能听到？”约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我的房间就在你房间的正上方,这样的噪声我忍无可忍了！你去告诉201房的聋人先生,和我换房.反正他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对大家都好！”
艾雅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笑嘻嘻地拿叉子敲敲餐盘：“不错,确实有猫叫声,我的203房也能听到,要戴了耳塞才可以勉强入睡.204房肯定最惨.”
玛丽见众人都有话说,只好气鼓鼓地放下猫,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去和岛田先生商量就是了,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雷诺安静地吃着早餐,玛丽则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比画,终于让岛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岛田思索了几秒,便点了点头.
“谢谢你！”约翰紧紧握住了岛田的手.
早餐之后,约翰便和岛田分头进房收拾东西,准备换房.艾雅逗了一会儿猫,感到无趣,于是回房休息.桑托斯依1日黑着脸,不准曼努和雪诺多说话.雷诺站在餐厅的窗前,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心里也越来越冷.
这几个人里,到底谁是杀手？谁又是K的灭口对象？杀手什么时候会动手？会怎么动手？
一切都不得而知.
3
雷诺本打算演戏演到底,出门赏雪,可还没走出雪松林就被如刀割脸的风雪“劝退”了.他讪讪地回到旅馆,见玛丽在收拾餐厅,于是便上前主动帮起了忙.
在和她的攀谈中,雷诺又搜集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听说艾雅离婚后分到了大笔财产,而且她可不是吹嘘出来的,因为玛丽收拾房间的时候在艾雅的旅行箱里见到了一摞摞大面额现钞！约翰则是个麻烦鬼,虽然是个有钱的生意人,但天天都给玛丽找事儿,比如熨烫西服前襟、借用有线电话、换房间…一
“虽然我这里确实手机信号不太好,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电话要打,烦死了.”玛丽接过雷诺洗干净的盘子放入柜中,接着说,“那对墨西哥兄弟也怪,跑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度假,还要求我给他们的车找个无雪的停车位,这不是搞笑吗？我自己的车都快被雪埋了！”
说来说去,也只有岛田一人让玛丽挑不出毛病.他除了出门摄影便是在房中休息,房间也干干净净的,玛丽甚至都不用去进行日常清扫.她夸了岛田一番,随后关起餐柜：“行了,小帅哥,餐厅的活儿干完了,你回房间休息吧,今天风雪大,别出门了.”
约翰从楼上下来,挥了挥手：“玛丽,借熨斗用用.”
雷诺抬起头,他的西装前襟果然皱巴巴的.玛丽点点头,示意他去自己房间拿熨斗.雷诺告别了玛丽,慢慢踱上了楼,坐在房间的窗边望着旅馆大门.
湖区冬季的白昼总是十分短暂.表上的时针刚刚走过四点,天就阴沉沉地暗了下来.外面的风雪不停,雪松林变成了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就像要把人吞没一般.这一日相安无事,大家在吃过简单的晚餐后就各自回房了,雷诺也早早地躺了下来.虽然担心杀手可能会在夜里行动,但他一直竖着耳朵到半夜两三点,除了隐约的猫叫声之外就再无别的动静,他这才翻了个身,闭上眼酣睡了.
直到凌晨的那一声尖叫,打破了松果旅馆被大雪包围的宁静.
“啊——”
雷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天色蒙蒙亮,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尖叫声来自楼下,一听便知道是玛丽的声音.
雷诺打开房门,见到了新邻居约翰,他和自己一样,也刚从床上起来,连眼镜都来不及戴.两人互看了一眼,一起往楼下跑去.
玛丽捂着眼睛站在大厅里,瑟瑟发抖,曼努和胡里奥两兄弟表情复杂地站在她身后.而那高悬在大厅吊灯上的血糊糊的尸首,正是玛丽最爱的黑猫！
“天哪！”艾雅站在楼梯上,惊呼起来.她显然也是听到了玛丽的叫声出门查看,黑猫尸首的惨状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玛丽几乎就要跌坐在地,曼努赶紧将她扶住.
“是谁！是谁干的？！”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是谁杀了我的猫？”
雷诺走近了一些,示意曼努帮他从餐厅搬来一把椅子,又站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黑猫的尸首.众人围在一起,有些惊恐地看着“案发现场”.
黑猫是被人割喉的.那之后,凶手又用麻绳打了个绳结,将黑猫捆起来挂上了吊灯.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两小时,血液已经凝固,地板上没见到滴落的血迹.而凶器也张牙舞爪地被遗弃在现场：一把银制餐刀.
雷诺不动声色地翻看黑猫颈部的伤口,微微吃惊：干净利落,一刀毙命,手法极为娴熟.捆绑黑猫的绳结也是特工和杀手们常用的双重水手结,而且捆得均匀扎实,显然是老手所为.
“哎哟,怎么办？”他把发现线索的目光藏起来,露出焦急又无奈的表情,“太吓人了.”
约翰接过话茬儿：“能怎么办？凶手肯定在我们之中！咱们得把人揪出来才行！”
大家喋喋不休地讨论起来,直到快八点的时候,岛田出现在楼梯上.他看到这残忍的现场大吃一惊,热心的曼努连比带画地对他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岛田满怀歉意地指指耳朵,对自己没能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赶来而表示遗憾.
曼努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猫如果被人抓住肯定会挣扎吧？它爪子那么锋利,凶手的胳膊应该会被抓伤的！”
“我们互相检查一下有没有抓痕不就行了？谁身上有抓痕,谁就是凶手.”艾雅提议.
于是所有人都高高挽起了袖子,可令人失望的是,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没有伤痕.
玛丽还在房间里低低地抽泣,雷诺瞅了个众人不注意的空子闪身钻进玛丽的房间,安慰这位老妇人半天,等她情绪稍有缓和,这才问起来：“昨夜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玛丽摇摇头：“和往常一样,我睡得很死,猫就睡在壁炉边.我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门窗紧闭着吗？”
“窗户锁着,门的话……”玛丽摆手道,“我睡觉不爱关门,一直都是虚掩着的.”
这么说来,旅馆里的每个人都可能半夜潜入玛丽的房间带走猫了.雷诺揉揉太阳穴,继续问道：“你有和哪位住客结仇吗？”
“当然没有！”玛丽瞪大眼睛,“我能得罪谁？”
是啊,玛丽能得罪谁呢？
松果旅馆的网络信号很差,雷诺努力了半天才把他悄悄拍摄的现场图片发给安薇娜.没过多久,安薇娜和洛奇回拨了他的电话,只是声音时断时续,雷诺只好去找有线电话.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约翰结束了电话粥.
听到洛奇和安薇娜声音的时候,雷诺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你没事儿吧？”洛奇问.
“没事儿,放心.”
“你发的照片我们分析了,我知道你通信不便,我就长话短说吧.”洛奇语速很怏,“第一,凶器是餐刀没错,但这种银餐刀并不锋利,用它来一刀割喉毙命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困难.如果说有谁能做到,这个旅馆里除了你,就只有那位专业杀手了.更何况他甚至想办法避开了被猫抓而留下线索.因此我和安一致认为,杀猫者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杀手.”
雷诺点头,这个观点跟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第二,大厅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地板没有血液喷溅和滴落的痕迹.与此同时也不太可能室外作案,因为夜里气温太低,风雪太大,会影响手部使力,不会有这么利落有力的刀伤.如果你能想办法搜查每个人的房间,应该能发现线索.”
雷诺说：“好,我会想想办法,但现在还有个最大的疑惑没解开……”
“什么疑惑？”
“那人为什么要杀猫？”雷诺压低声音,“杀手是带着K的指令来执行杀人任务的,为什么节外生枝跟一只猫过不去？你说,这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仪式？或者是对目标的一种或警告？”
“你说的不是没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
“有时候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许杀手还真是痛恨夜猫叫声,不堪其扰.”洛奇说,“你仔细查看猫的伤口,就会发现猫是因长时间失血而亡,而不是瞬间大量失血.因为猫和人不一样,大动脉并不在喉管处,杀手应该也知晓这一点,可他还是选择割喉,这意味着什么？”
“割喉的话……你是说,心理投射？”
“没错.一个人潜意识里的东西会通过行为投射出来.这人厌恶猫叫,因此他会下意识地首先动手伤害猫发出声音的部位,也就是喉管一带.至于猫死得是否痛苦,和他无关.”
“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雷诺再度踱到了旅馆一楼的大厅.
曼努和桑托斯兄弟冒着风雪在旅馆外修车.他们的灰轿车样式老1日,看样子似乎是后备厢的锁被冻上了,两人神色焦急,拿着工具又捅又撬；岛田的摄影计划因为越来越大的风雪而搁置,静在餐厅角落喝咖啡；约翰凑到曼努兄弟身边想帮忙,不过好像吃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地从门外走进了大厅,坐到一旁读起了报纸；艾雅陪玛丽说了一会儿话,走出来往门外的停车处看了一眼.
“我的车不会也冻上了吧？”她转头问雷诺.
“应该不会.两兄弟的车停在最外侧,又是老式机械锁,所以会冻上.”雷诺看了一眼艾雅的豪华轿车,“你的车没问题.”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吃完午饭,安薇娜的电话来了.
雷诺在房间里辗转腾挪,终于找到一处信号尚可的角落,只听安薇娜的语音严肃：“你发来的旅客资料,我做完背景调查了.”
“结果怎样？”
“结果可太有趣了.”她说,“这座旅馆中除了玛丽,没有一个人使用了合法身份.”
雷诺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你所在的地方是美加交界处,从法律上来说松果旅馆仍处于美国国土内.但我查了人口数据库和出入境记录,除了你之外的五人并不是登记在册的美国公民,也没有从别国入境的记录.这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使用了假身份.”
每个人？！
雷诺惊讶地蹲坐在房间角落,瞬间有一种如坠云雾的感觉.如果说这五人中有两人分别是杀手和受害者,还有三个人又是来干什么的？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冷静,雷诺.”洛奇接过电话,沉声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格温,很快会有警力秘密前往松果旅馆.但从昨天开始大雪封城,去往湖区的路可能会不好走.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接触到的这些人,既然连身份都是假的,日常言语和举动肯定都充满谎言.谁最不对劲？”
挂断电话,雷诺站到窗边,陷入了沉思.此时的桑托斯还在捣鼓旧车的后备厢,曼努好像感冒了,鼻涕长流,脸色苍白,他一边抽烟,一边跌跌撞撞地走进旅馆,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4
天色渐渐地暗了.沉浸在伤心中的玛丽勉强站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她房门口.
来者正是雷诺.他礼貌地颔首致意,这才问道：“抱歉,但我想再看一下猫的尸体,可以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有人杀了它,我想一定会留下一些不易察觉的线索.您也很想找出杀猫的凶手吧？”
玛丽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从摇椅旁边的猫窝里抱起一个木头盒子：“就在这里面,如果真能找出凶手,你……尽管看吧.”
五个人的身份都是谜团,只有先找出杀猫的真凶,才能确定杀手的身份.之后反向推理,才有可能找出K的目标人物和剩余三人的身份.抱着这样的想法,雷诺打开了装有黑猫尸体的木盒.
它全身僵硬,伤口血液已经凝固.雷诺仔细抚摸检视着它的身体,没发现其他的伤痕.口中也没有白沫或者一些常见药物的气味儿,看来,它在死前并没有昏迷或中毒.
“平日里这只猫会接近陌生人吗？”他问道.
玛丽摇头：“它虽然贪玩好动,但一点儿都不亲近人,只有我才能抱它.”
这就怪了.
猫是一种具有夜视钱力、身体灵活迅捷的动物,尤其是玛丽的黑猫,对陌生人有警觉性和攻击性,凶手在夜里进入玛丽的房间,是怎么在不被抓挠的情况下把猫带走的？
雷诺眉头紧锁,翻看着猫的身体,忽然“咦”了一声.几根蓝色的线头缠在猫爪的缝隙里,还有一部分沾上了血色,变黑后和猫毛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抬头望着玛丽的房间,没发现相同颜色的织物.
“在哪儿见过……”他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哪儿呢……”
玛丽有气无力地说：“我得去准备晚餐了.”
雷诺回过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的墙壁,心中忽然一惊.
“稍等.”他的眼神灼灼发光,“不用做晚餐了,但请您现在就通知所有人,到餐厅集合吧.”
“啊？”
“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杀猫的凶手了.”
晚餐铃很快在餐厅响起,约翰和曼努兄弟陆陆续续来到了座位上,玛丽亲自上楼,把写着集合信息的卡片递到了岛田房间.
“怎么了？”曼努已经恢复了神采,桑托斯的表情也不慌不忙,看样子他俩已经成功解决了轿车后备厢锁封冻的问题.
艾雅推开大门,拍了拍身上的雪.雷诺一愣,这么大的雪,她跑出去干什么？艾雅也不解释,把手中的车钥匙飞快地塞进了外套兜里.
“我想我知道谁是杀猫人了.”雷诺的语气平静,但这短短的一句话像一颗雷,大家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雷诺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他清了清嗓子：“杀猫人很聪明,没有和猫产生肢体接触,但这人百密一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约翰问.
“杀害猫的时候,有一些猫毛会飘到凶手身上,所以凶手的胸口、袖口、肩膀甚至头发都可能有猫毛残留.”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岛田此时也看到了房间里的卡片,正从楼梯走下来.艾雅捋着头发,疑惑道：“真的会残留猫毛？”
“哈哈哈哈,当然不会.”雷诺笑起来,“就算是有,也应该被清理了吧.”
“你耍我们啊？”约翰说.
雷诺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你们知道猫在什么时候最易被困住吗？”
众人都摇头.岛田不明所以,热心的曼努便拿着纸笔充当起了翻译.
“是爪子被缠住的时候.”雷诺说,“猫爪经常会被线团、织物、网状物缠住,猫又难以自行解开,所以这时候最易被困.我检查过玛丽的猫,它的爪间残留着蓝色的麻质纤维,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它来自何处——每个人房中都有的那块蓝色亚麻地毯！”
大家一起瞪大了眼睛.
“破坏地毯,扯出线头,再缠绕成球状或者网,状,就是很好的捕猫工具了.因为猫会对滚动的线团或织网产生追逐兴趣,而松散的纤维结构能轻易缠住猫爪,得手后只需拉动,就能抓到一只无法用爪攻击的猫.”
玛丽站在大厅一角,静听着雷诺的讲述,愤怒地握紧了双手.
艾雅突然一拍手：“这简单,查查谁房间里地毯不见了或者损坏了就行！”
曼努把这个提议写在纸上,岛田理了理头发,表示没有意见.
玛丽从柜台中拿出成串的备用钥匙,向每个人的房间走去.
“哎哟,奇怪了,两个人的房中都没有地毯.”艾雅扭头看看岛田,又看看约翰,伸出手指,“是你干的吧？”
约翰瞪大眼睛：“胡说八道！”
“声称被猫眇到的人只有你啊！岛田可是聋人,他听不到猫叫,犯不着杀猫吧？”
“我都换房间了,为什么还要杀猫？”约翰辩驳道,“况且岛田的204房不也没地毯吗？”
曼努想了想：“你可能早想杀猫,带走了204房的地毯,为了混淆视听,你进入岛田原本所在的201房后,也扔掉了201房的地毯,这样就能拉着岛田和你一起变成嫌疑人了,是这样吧？”
约翰狠狠地握紧拳头：“含血喷人！”
“好了,都听我说.”雷诺摆手道,“因为玛丽关着窗睡觉,所以大家都认为,凶手一定是从门口进入的,是不是？”
曼努点点头.
“可你们都忘了,除了门和窗,还有第三个前往玛丽房间的通道.”
“胡说吧,哪里有……”艾雅说.
“壁炉.”雷诺神色平静,“这栋建筑从前有壁炉,上下两层相通,也就是说,101房的壁炉烟道和201房相连,1 02房——玛丽的房间——和204房的壁炉烟道相连.”
“那烟道不过十几厘米直径,怎么可能从那里出入房间呢？”
“人不可以,但猫呢？”
雷诺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愣,岛田看了曼努的翻译,耸了耸肩.
“我刚敢于查看了玛丽虏间的壁炉烟道,发现了和猫爪上相似的蓝色纤维.如果一个人有足够长的工具,能将地毯拆成的织网缠在工具一端,伸入壁炉烟道,那么就很容易吸引到活泼贪玩的黑猫,缠绕猫爪以后,收起工具,就能顺势将猫提上来.而旅馆内唯一符合条件的作案地点,就是204房,最合适的作案工具,莫过于能拉长到数米的大型三脚架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扭头望着岛田.
他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雷诺顿了顿：“岛田先生,你下楼的时候,我是不是在说‘凶手肩上和头上会有猫毛’？虽然是我胡诌的,但很不巧,你怎么在那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理头发呢？之前曼努关于地毯的推理只对了一半——他说反了,带毯和故意销毁另一个房间地毯的人不是约翰,而是你,岛田！”
“啊……岛田,你不是聋人？”曼努十分吃惊.
岛田冷冷地盯着雷诺,嘴角忽然绽放出一丝邪魅诡异的笑容.
所有人的背上都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仿佛一个新的故事即将拉开帷幕.
5
“叮咚——”
洛奇打开门,突然呆住了.
门口来人正是风尘仆仆的昆丁,他提着简易的行李,一边拍打着肩头雪花,一边说：“真要命,我昨天就到奥哈拉机场了,但刚下机就遇到什么禁毒联合执法,因为假护照问题被强行扣留了一天多.刚敢于我给雷诺打电话没打通．他不在吗？”
安薇娜把昆丁迎进房中,疑惑地说：“雷诺按照你邮件里的指示去湖区寻找K的杀手了.”
“我的指示？什么指示？”昆丁扬起眉毛.
安薇娜赶紧把电脑推过来：“不是这个吗？”
昆丁看了邮件,惊呼起来：“不,我从来没发过最后这封邮件！”
安薇娜和洛奇面面相觑,不祥的预感像噬骨的毒虫般爬上心头.
窗外,风雪更加肆虐了.
（未完待续）
风雪不归人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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