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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日子相关论文范文检索 与母亲把日子串成了佛珠相关硕士毕业论文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日子范文 类别:硕士论文 2024-02-23

《母亲把日子串成了佛珠》

该文是日子相关硕士论文范文与佛珠和母亲和日子相关学年毕业论文范文。

作者简介:

那萨,1977年生,青海玉树人,作品散见于《白唇鹿》《贡嘎山》《诗江南》《诗刊》《诗林》《先锋诗》等刊物.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

母亲是传统的藏族妇女,永远穿着黑色的藏袍,嘴里永远念着佛菩萨心咒,两条辫子一左一右,又从脑后交叉盘在头上.母亲有三个亲姐妹,小姨娘和母亲长得最像,路上时常都会被人认错,母亲总说她们四个姐妹年轻的时候各个貌美如花,尤其小姨娘最美,而小姨娘说,母亲年轻的时候能歌善舞,美丽大方.只是姨娘们每次讲到母亲童年的一段岁月,眼眶就会变红,边抹泪边说当时多么的蠢,不应该让外公把母亲带走.外公另娶了外婆的一个表妹,我们常常说她就是内窝里的小三,外婆一个人带不了四个女儿,外公把母亲带到新的家庭.那时母亲不到十岁,每天都要上山砍柴,回家还要带孩子,大冬天脚趾从破旧的藏靴子里露出来,单薄破烂的羊皮袄遮不住高原的寒冷,手脚冻得龟裂又发紫.每次去砍柴都会绕到外婆家门前,姨娘们会等在门外,把母亲领到家里,暖手暖脚,外婆把家里的柴装进母亲的背篓里,二姨娘拿出自己的新靴子,大姨娘拿出自己的厚羊皮袄,小姨娘只是抱着她哭.每次母亲都要走很长的路,也哭很长的路,到了外公的家门口又把眼泪擦干净.后来外婆实在不忍心,又把母亲接了回来.每次问母亲当时的情况,她总是说没什么好讲的都是过去的事,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时不时地去看外公一家,带些吃的用的,小时候我也偶尔跟着去,母亲的继母也跟外婆一样老,每次见到母亲都叫堪卓玛(仙女般善良的女人的称呼),总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说着偶尔也会抹泪.等长大了一些,听到姨娘们讲关于母亲童年的事,就没再去过外公家,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开凿冰窟的小怪兽,心里竖起了一块冰角,就躲在它的背后,演绎自己世界里的小恩怨,坚定而认真的小怪兽,龇牙咧嘴地在捍卫自己的一片小领地,等他们都相继去世,在自己捍卫的冰面上只看到冷冷的自己,用一束后知后觉的阳光把自己晒出来,晒到“大家都不容易”的托词中,小怪兽慢慢释放出去.

母亲有一个亲舅舅是,我们也跟着母亲叫他“阿雄”舅舅.逢年过节,我们都会带上新做好的酥油、牛奶、酸奶、糌粑去寺庙看阿雄.寺庙里的所有我们都叫他们“阿雄”舅舅,他们每次也像见到亲人般,把额头伸过来用双手捧着我的脸颊轻轻碰一下自己的额头说:“愿三宝保佑无病无难、如意吉祥.”举手投足间总会留下浓浓的藏香、柏树等的香味——寺庙的味道,总喜欢把头贴着他们的袈裟.寺庙在村子向东的山上,背靠石山,向阳而建,寺庙往上有个v字形的垭口,很多条绳子上挂满了经幡,把两边连在一起,老人们说那是山神路径的地方,不能站在垭口,万一碰到路过的山神,会变痴傻或被带走,带走的人要喝兔子的奶,喝完会越来越愚痴,还要不停地走,走到脚底磨破,膝盖抽筋,疲惫而死.远远会听到经幡被风吹起的猎猎声响,也会想象声势浩大的山神队伍怎样从垭口经过,怎样愚弄一个无意中撞上的路人.太阳升起来时先看到绛红色的大佛殿在阳光底下形成线条,方的、棱的、圆的,等越来越亮就能看到佛殿的后墙,肃穆地伫立在山顶,仿佛在瞭望凡尘千世、世事变迁.总是问母亲,为什么寺庙建在河对面的山上,母亲说出家人与凡尘俗世要有距离,以前没有桥,过了河就等于把身上脏东西洗了,现在有了桥,等于跨过一条河洗净了所有污垢.直到现在梦里总会出现那座木桥,竖条的木板像被撕咬过的缺口,青色的河面张着大嘴,摇摇晃晃的小女孩带着惊恐的表情,依着母亲,仿佛把命系在母亲的衣角.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山顶铺下来,用小小的身躯丈量一座山,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就会看到佛殿的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摘下帽子,双手合十祈福,坐在横竖躺着的石头上休息片刻,仿佛到了传说中的“香巴拉”仙境般欢喜.

每次寺庙有大型的祈福或降神等节日,母亲会让我们穿上最新最干净的衣服,还要把头发洗干净,抹上酥油,点上桑烟熏熏全身,她总告诉我们去叩见佛菩萨或圣洁的事物时,必须把自己收拾得最干净最漂亮,即使是佛菩萨也不喜欢肮脏懒惰的人.我把这句话当成了信条,时不时地拿毛巾擦嘴巴和鼻子,看到鼻涕横流的同伴,就拉到小溪边洗.母亲说我就像只猫,每天把鼻子和嘴巴擦得最干净.节日期间,寺庙会给信众提供浓浓的茶水,还有酥油、黑糖、大米一起煮烂的黏稠的甜甜的米饭,偶尔会有用白糖、糌粑、酥油、干葡萄揉成的糌粑坨,它是们几天几夜念经施咒有加持力的食物,也是唯一可以带回家的食物.阿雄每次都会让我们适量拿,他总说寺庙里供的东西都是死人和别人的,们念经超度也要适量用,俗人用了就会反噬其身,用死人的东西,活人会消化不了,魂魄就会缠着自己,用别人的意愿,不能很好地回响,也是要还,各种方式,躲也躲不掉.所以每次吃寺庙里的东西都要念经,回响给那些亡灵,也回响给众生,而且不能多吃.母亲最喜欢喝寺庙里煮的浓茶,她说在家里怎么也煮不了那种茶,阿雄偶尔会准备一壶让母亲来喝,他说我帮你念了经,喝完你也念念.后来母亲反复地煮,最终也没能煮成寺庙滋味的浓茶.

母亲说阿雄是个奇人,十几岁当了和尚,跟着一位很传奇的师父,动乱年代在林弹雨里逃跑,击中了他的腿,一时的酸麻使他倒在水沟里,正等待被拿着长的官兵抓获时,身上没有流血,撩起袈裟,只看到小腿上起了个血包,他顺着水沟跑过了追兵.说是因为戴了师父给的护身符,躲过了的射穿.后来所有和尚都被抓走,阿雄假扮成俗人,躲过了一劫.说到这里我总是很遗憾,说为什么不藏起来呢?母亲说那时所有人都跑,跑向旷野、跑向山沟、跑向其他地方,母亲的外婆外公太老,无法长途跋涉,阿雄的卦象也预示不宜跑,她们就留了下来,当时村里只剩下七户人家.还有一个舅舅被同村的人诬陷,告他是百户家的管家,其实他只是百户家的下等佣人,只是力气最大,打架最厉害,得罪过一些人,最后被村里其他男人被抓了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们都在开辟荒地的过程中饿死、累死,或.是的,母亲本来有两个亲舅舅.

阿雄当过村社会计,把新发的一双胶鞋剪出一个个洞,说太热不透气;当过天葬师,把天葬台当成最洁净和神圣的地方,偶尔还会在那儿过夜;最后专修护法神,他说吉祥天母曾经给危难之中的寺院报过信等等,还有很多例子,对这些事他都坚信不疑.干旱的时候他会去泉眼边做施咒的一系列法事,不到一个小时晴朗的天空就会布满乌云,一场倾盆大雨准会来浇灌农田.村里人有一种说法:“阿雄去了泉眼边,大家快收外晒的麦子.”大家都信他,信他就像信自己出生的土地,信他就像信自己的血统.阿雄房子的大梁上挂着一袋黄土,很多人胃痛胃胀就会来要,阿雄就会给一撮,我去要,他就放一点在我手心里我就舔着吃,吃着吃着就觉得好吃,还想要,阿雄不给,说又不是饭,不能老吃.

阿雄越来越老,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把他接到家里,母亲说他总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每天会光着膀子晒太阳.记忆里,他总在阳台上微闭着眼睛,没牙的嘴巴微微下垂总是不停地念经,挺直的高鼻梁像山脉般显眼,总想阿雄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而他的鼻子仿佛永远没老过,就像他的心性,永远都像个小孩般纯净、快乐.阿雄86岁就走了,母亲说他走的那天屋里香气宜人,就像没睡醒的孩子,身体变得很小,用打坐的姿势坐了七天,我们也都赶上了送最后一程,也许那并不是最后,正如阿雄说轮回里我们反复地在做自己的亲人.一段时间里,母亲总感觉阿雄一直在阳台上念经、晒太阳,偶尔她会在阳台上发呆,每到这时,我的眼眶就像夏日的草甸,越来越湿润,当我别过头,时光总会回到阳光照耀的童年里、舒展平躺的草地、扑面而来的花香、阵阵声响的麦浪,还有山神河神的传说故事.

几年后玉树发生了大地震,一瞬间很多家庭支离破碎,家园破败不堪,犹如人间地狱.母亲说阿雄走之前有一次他说他梦到玉树不见了,还说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越老越糊涂.当时母亲也没在意,其实在意了又能改变什么呢?阿雄总说开采山水,山终会动摇,水终会干枯,会浇灭所有良知、断送子孙的未来.可是一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山水做手术,把山水放在大型的手术台上,拿起各种仪器,拿起手术刀,一刀一刀地割开取走所有有用的内脏,缺了内脏的山水就像濒临死亡的老人,渐渐衰竭.我们只能张大着嘴呆呆地看着,就像看一位至亲的老人怎样死去,跟自己有关,却又无能为力.

还有一位“阿雄”舅舅,长着白胡子的,是藏医.住在家对面的山坡上,母亲每星期都会让我给他送去牛奶、酸奶、酥油,嘱咐让我走大路,大路好走,可是大路边上有一户人家,有条大狗总想破门而出,恐惧在我的每个血管里越积越多,直到我心跳加速,面无血色,掉头就跑.每次我都会选择小的山路,连爬带走费好些时间,有时还可以摘一些花送给阿雄入药,阿雄每次都会说,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入药.叫我不要乱采花,花也是有生命的,采完就会死,每次看到喜欢的花,我只能在它跟前蹲很久、看很久.母亲说他是这个地方的大福,不论怎样的疑难杂症他都会治好,而且不收一分钱.每天他的小院子里都排满了人,有人拿着酸奶,有人拿着酥油……我总是从他们中间挤到他的跟前,走到背后,东西放下,就蹲在他旁边等他给我甜甜的甘草,这也是我每次都主动愿意替母亲给阿雄把东西送过去的原因之一.有时等着等着就会靠在沾满各种草药味的袋上睡着,等人都走了,阿雄会用一条细细的木棍敲我的头,说可以吃甘草了,他只给一点点,说吃多了不好,而且还要入药,没有更多的可以给我吃,我问它长在哪儿,我可以去采,他总是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笑了笑,说它长在很远的地方.当时想会有多远,长大了就去找.可是等我长大,等我可以大跨步,轻松走过通往阿雄的小山路时,他已经离开了,他该是变成了仙鹤,飞向所有阿雄们去的那个国度.记忆里他身上总散发着一股洁白,身披的红袈裟上也透着一股说不明的白,清瘦和善的面孔上也透着白,就像白色的海螺被谁捧在了长满鲜花的山路尽头.我坐在门前的坡上,看着小时候来回窜动的街道和房子,街道变小了也变窄了,房子也变矮了,连那匹需要仰视的山神的坐骑石头马都变得很小,村民大多数人都已搬到新的移民区,所有回忆里的东西就像缩水的牛皮,褶皱又干煸.只是看着简单朝阳的石片垒砌的房子,仿佛又看到了阿雄,他穿着母亲上年为他做的藏靴,鞋底的牛皮都有些发白,垫在脚下的那块氆氇也有些破旧,跟前放着同样矮小的木桌,清瘦的手放在病人的手腕上,微闭着眼睛寻找一群不速之客,好让他用甜甜苦苦的草药把他们撵走,白胡子被风轻轻撩起,空气里布满了草药的味道,偶尔他的双目从人群里飘过来,看到我就会轻轻地笑一笑.艳阳丽日,和风煦煦,我轻轻地笑了笑,轻得没有任何声响,就像花瓣从佛堂顶上滑下来,落在佛前的净水碗里,一丝涟漪,又寂静无声,融化在温存的记忆里,反复地怀念、珍藏.好些事貌似走远了,只是每每想起又隔如一夜.

河顺着家门,流向寺庙

流到下游的学校

童年,是逆流而上的鲤鱼

翘首里的寺庙,似龙门

两岸的树木花草

放映,咒语的颜色

和诸神的双目

瘦小的双脚

把路拧紧成系挂经幡的绳索

躲在风里,路过狰狞的石山

和外婆的神鬼故事

斜挎的书包,亭亭的身躯

高过影子,跨过怪石

就看到,河边清洗日子的

我的舅老爷,乐滋滋地笑

总把新鞋,剪出一个个风口

抬脚之处是湿漉的云朵

他腾云驾雨

浇灌干渴的农田

土木的房梁上,悬着一袋黄土

一小撮,放在手心

舔到嘴里,涂在生命昏暗的缺口

种植命定的香草

岁月收回了颜料

阳光把袈裟拎起来

挂在年岁的阶梯上

只留下,浓郁的檀香味

我能想象,护法神

把崭新的袈裟

怎样披在他的身上

看他,乐呵呵地笑

河的彼岸,开满了鲜花

河流,是系在山下的丝带

在记忆的阳面上

剪成了花瓣

总在,四季里

轻轻飘落

一年里除了寺庙里的佛事活动外,过年是最热闹最快乐的事,母亲会把新做的袍子和藏靴放在床边,大年初一必须要穿着藏装去寺庙拜佛祈福.一醒来就穿新衣服,然后敬水、敬五谷、煨桑.天没亮父亲和哥哥们上神山煨桑、挂经幡、抛洒风马旗,母亲和姐姐趁星星还挂在天边没有隐去就去河边打水,那天的水叫“嘎曲”星光水,向上敬三下,向三宝、向神山圣水、向万物.她们每次都早早地打来一桶水,敬完佛堂的水,就会煮茶,让我们洗脸,漱口.母亲说大年初一星光下打来的水是:“雪狮的甘露水,青龙的口涎水,受了日月的加持和群星的洗礼.”用星光水一年都平安健康,也不让把脏水泼到外面,说大年初一是吉祥天母坐班的日子,她无处不在,显灵神速.大年初一每次都会下雪,母亲说那是吉祥天母用来去除一年病害的瑞雪,风也比往常的大,说是吉祥天母在走.每当风把窗户吹响,我会许各种愿望,而许得最多的是希望拥有一头像吉祥天母骑的骡子一样的骡子,这样去寺院不用过桥,去哪儿都不用步行,而且又快又稳.但这个愿望只是自己的秘密,不然母亲准会说,许愿首先要为苍生许,而且不能对神有不敬之意,仿佛我真会抢了他们的,或者他们真的很小气似的.

过年时,清晨里的香味比往常更浓烈,土灶上依次排列着沸腾的酥油奶茶、冒着热气的大锅肉、香气扑人的肉包子和煮熟的“卓麻”人参果,母亲总是先把一碗卓麻里倒上化开的酥油加上白糖让我们吃,清晨第一口吃卓麻,说一年都会吃好喝好,吃到半碗碗里浮出金黄的酥油,再抓一把糌粑拌在一起,一坨又油又甜的卓麻糌粑,吃完也几乎全饱,但每次我都会吃一口卓麻拌酥油白糖,剩下的胃留给其他食物.每几家门口用柏树烧起火势熊熊的篝火,天没亮之前老人们不会让我们放鞭炮,总说会惊扰山神.等太阳一出来一群群孩子就像出洞的兔子,跑得比谁都快,聚在打麦子的空旷场地,放完手里的鞭炮,玩羊拐骨(从羊腿的关节骨上剔下的拐骨,洗净,晒干,有的涂上颜色),把松软的土层扫开,露出坚硬的地面,把羊拐骨撒在地上,用手指弹出羊拐骨,要把相同面的碰到一起(分山羊、绵羊、马、驴),每碰到一次就可以拿走一个,或每人拿出一个羊拐骨排列在墙根边画出一个圆圈,拉开一定的距离,每个人用另一个羊拐骨去击打排列的羊拐骨,击出圈外的就属于自己,还有其他很多种玩法.一年里我们用各种办法去收集羊拐骨,那是过年最重要的玩具.

不管节日还是平常日子,母亲浓黑的头发总是编着细辫,在后背上像一条瀑布般倾泻而下,头上戴着五个琥珀和点缀的珊瑚、绿松石等串起的头饰,就像春天里长满各种鲜花的后山,美得只想看着、闻着,就像蜜蜂采蜜、蝴蝶恋花、鱼儿恋水、鸟儿恋天空.每到节日,村里的所有妇女几乎或多或少头上都戴着宝石,腰上戴着镶金错银的腰带,腰带上别着镶上绿松石、珊瑚的精致华美的藏刀和同样用金银、绿松石、珊瑚做成的针线盒,这时女人迈开的步子变成了各种优美的音乐,那些装饰相互摩擦的声响,清脆又悦耳,总喜欢跟在她们后面,嘴里哼着“、嚓、”的声音,母亲就会说不能在别人的背后搞怪,又会走在前头嘴里轻轻地哼着“、嚓、”,欢喜又有趣.母亲说等我长大了,那些头饰是留给我的嫁妆,那时我应该也想象过一些事,比如戴上它们婀娜多姿、妩媚动人地奔向一个男人,然后生孩子,过生活等等.不过后来因为搬家换住房,家里没有更多的经济来源,就卖给了别人.母亲是个爱美的女子,她有一串珊瑚和天珠穿成的项链,后来分给了大姐和二姐做了她俩的嫁妆.脱去装扮的母亲,像个度母,她把每个清晨和黄昏在自己的手心里串起来,像串一条佛珠,虔诚而认真.她经常念叨,说三个女儿中就剩我没有嫁妆,两个姐姐又从自己的项链里取出一些留给我,我说我不要,而且也没什么时间去佩戴,还不如换到有用的地方,母亲说要戴一两个挂在脖子上,绿松石守魄,天珠辟邪,珊瑚养身等等,来自大自然的任何物件,孕育了自然的灵气和加持,可以当作护身符.当然还有母亲的加持,我就把他们当作了护身符,偶尔会挂在脖子上,仿佛也精神了许多,来自装饰的美和心灵的信任.母亲没有上过学,但她自学了藏文,她最喜欢格萨尔王的故事,每当闲暇的时日,她总是用左手把弟弟抱在怀里喂奶,右手翻开那本偏黄的厚书,就开始说唱,不懂的就把那页叠起来,改天会去问住在隔壁的藏文老师.记忆最深的是格萨尔王的英勇、睿智,珠姆王妃的美丽、善良,叔父晁同的奸诈、卑微等等,我的童年里没有白雪公主,没有拇指姑娘,没有美人鱼等等的童话故事,只有那些惊心动魄、爱恨美丑的史诗和神鬼传奇故事.母亲常说:“贤人云:只有智慧才能跟着灵魂带到下辈子.”所以她无论怎样都要让我们上学,她说文盲的双眼上总罩着一层雾,雾里看花看不到质地.

母亲是个很勤劳的女人,总是很忙,也很美,头上戴着金黄的琥珀,还有珊瑚和天珠串起的项链挂在乳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饱满的颧骨上布满了太阳红,整齐的白牙总是露在红润的面上,不管天多阴或风多大,如同初升的红太阳,每个清晨她都会乐呵呵地来亲我.而父亲更像是她的一个孩子,他沉默、安静、从容,没有更多的话,也没有更多的担忧,总是静静地等着母亲的安排.母亲很少发火,只是偶尔会在她忙得晕头转向时,父亲的从容变成了点燃她的那把火,那时母亲会大声地喊:“即使仙河向底,鬼河向天上流,你都不会吭一声的吧.”这时父亲就会悄悄地起身走到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母亲总说我多养了一个孩子.而父亲也习惯了依赖和变得弱小,就让母亲一人顶着一片天,站在母亲身后,看她把一个家怎样的捂热捂暖.母亲如从不知疲倦的陀螺,永远围着我们转,也围着亲戚转,转到我们成长,转到我们成家立业,还要转到跟我们辞别的那一天.

家搬到了州府所在地,农田退还给政府,家畜一部分变卖,一部分托付给亲戚.母亲貌似闲了下来,可以跟其他老阿妈们一起转转经,聊聊家常,晒晒太阳.但她的时间变得更紧,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要亲力亲为,包括每个人的早餐,上班、上学的都把时间献给了睡眠,早上匆忙得像被噩梦赶出来的人,母亲总会把每一个人的早饭都准备好,喜欢糌粑的就一块糌粑疙瘩放在碗里,倒好浓浓的酥油奶茶,喜欢吃饼子的就会把饼子和一杯牛奶放在桌上,总说饼子的营养没有糌粑好.早上的饭桌上从来看不到肉,总说一醒来吃肉下辈子就会变成长着獠牙的肉食动物,所以也少了早上吃荤的习惯,晚上吃完肉,她都会让我们吃一些素食或茶水来冲洗口腔和食道,说不能像肉食动物一样带着荤味入睡.她还要照顾孙子孙女,打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念每天都要念完的经文,她很忙但她自己却没有觉得很忙,每天都乐呵呵的,永远都像个初升的太阳,每次出门前都要亲吻我们,每次都要嘱咐一遍路上要念佛菩萨心咒,对她来说我们的平安就是对她最大的福报,而佛菩萨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靠山.

最悠闲的时候是每个周末的午后,她会把我们叫到院子里喝下午茶,喝她煮的浓浓的酥油奶茶,喝酸奶,吃干牛肉,还要抓一把自己种的葱,(院子里都是她种的油白菜、洋芋、葱、树、花,还有草)洗洗就跟干肉伴着吃,还要听她评说那些长的鲜美的花草,仿佛在说自己养的一群小孩,每到这时总会听到她说:“佛菩萨保佑,这日子真好!家人无病无难,能吃能喝,也希望众生都有这样的福.”母亲的幸福就像被光线渲染的色彩,简单而生动,把每个午后都变得更加美好,而我们就像是被她串在佛珠上的计数器,依着她手里的佛珠,依着她的温度和呵护,安心地各自润色.

母亲的怀里总会揣一些零用钱,要给路边的乞讨者,还把到门口来乞讨的人叫进院子里,给他们吃的喝的,她总是很认真,认真地跟他们聊天,有时候会被他们讲述的惨事所感动,偷偷地把我们的衣服塞进他们的袋子里.她总是说:“佛云:不富裕是因为你给别人施舍的不够多.”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做一些事,直到有一次,领进来几个穿着淡蓝色袍子的和尚和尼姑,吃饱喝足后还告诉母亲,家里的人会发生交通事故,需要做法事,要给他们钱就会帮家人消灾,恰巧大哥下班回来,把他们臭骂一顿赶出了家门,说他们是群不要脸的骗子,做法事有的是高僧大德,轮不到骗吃骗喝还骗钱的人渣.那天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声不响地坐在窗台边,那时儿子刚会走路,就慢悠悠走到她跟前,就像她对每个孩子一样,摸着母亲的脸,踮起脚尖去亲吻她.母亲不管买菜买肉都习惯回家用自己的秤再确认,我们都嫌她多此一举,她说做买卖,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发现少一两或多一两,下次去就会要回少一两的份或还给多一两的钱,后来每次秤东西,她总是笑眯眯的,说不多不少.

玉树地震灾后重建后,家被统一搬进了楼房,还安排在比较好的地段的比较好的小区里,抽签抽到三楼(总楼层五层),父母的面容上多了一层愁云,母亲看到没地方烧火,她说没有灶火的味道,日子再怎么好都觉得像没有穿上衣服的身体,没地方养花,生活再怎么鲜亮都觉得没有阳光照射的温室.最后被大哥卖、买的周转中换到了复式楼,五楼上还有露天的阳台,他们就像无意中得到了如意宝似的,兴奋不已.把露天的阳台用钢筋封顶,用玻璃封面,可以烧火又可以养花又可以晒太阳.只是过了不久政府命令不许私自改变房子的本来面貌,说上级来人检查市容,私自改造的就是破坏市容.父母又陷入了困境,父亲的话终于多了起来,他说自己的地被征走了,日子也不让按自己的要求过.说完这些父亲喝了一口茶,把凳子移到有阳光的地方,父亲像是在自言自语,不需要我们任何回答.母亲看他还想继续讲的样子,就说你不是要去转经吗?趁早上不去,中午太阳毒辣,又会头疼.父亲看我们听得不耐烦,就起身告诉母亲,他要去转嘉那玛尼石经,还说国家大恩把路修得那么宽又那么好,去转经很方便,拿起他的念珠,双手放在拱起的后背,就出了门.母亲说父亲越老话越多,好像在弥补他这一生少说的那些话.

后来母亲打电话说家里拆下的阳台,又重新盖了起来,说是检查的人都走了,她显得很开心.

我搬到了省城,父母来到我的住处暂住,怕他们不习惯,忙着张罗事情,却一时忘了亲吻母亲,她像小孩一般什么都不说,却用失落的表情敲击我的大神经,我赶忙去拥抱她,亲吻她,她笑眯眯地说我是坏蛋.突然间发现他们老了,而我不得不成长,我小心翼翼地忙活着,好像他们成了我的两个孩子,需要我去给他们洗漱,整理衣服,还要叮嘱事情.母亲的白发就像高原冬天的雪山,越积越多,也越积越白,父亲的困意越来越多,总有睡不够的样子.我在繁忙的俗世中越来越忽视了时间、忽视了无常.他们只住半月,就急着回去,说了一堆城市里的种种不习惯.父亲的眼里城市就像钢筋水泥的牢笼,没地方转经,没有熟人可以聊天,连一只鸟都看不到,却每天都住在像鸟窝的楼里,脚步匆忙拥挤,呼吸不畅.母亲惦记着家里的哥哥和弟弟,说他们会吃不好饭,还要准备家里的冬肉之类的.我说阿妈您不用管这些事情,他们都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处理.她只是说:“哎!是我的命啊!除非死,没有我不操心的事.”可是,“除了死,哪一件不是闲事呢.”我反复地嚼着这两句话,就像嚼着一块榴莲,滋味难以形容.

我去鲁院参加一个多月的写作培训,离开了家,每天都会想儿子在干吗.每隔两天就会接到母亲的电话,问我在干吗.而每次接到母亲的电话,就会更想念儿子.仿佛被母亲注入了更多的热血和母爱,她总是叮嘱我早点回家,希望早点结束培训,只告诉我现在是儿子最需要我的时候,他像一棵成长的树苗,该浇灌的季节若没有雨水,就会长不好.回到家,我就抱着儿子亲,吃饭亲、睡觉亲、写作业亲、走路亲,只要一闲下就亲.最后儿子问我:“妈妈你为什么总是亲不够的样子?”我把他搂在怀里告诉他:“因为妈妈爱你.”是啊!因为爱,所以亲不够.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母亲的吻就像一朵朵鲜艳的玫瑰,滋润着所有干涩和褶皱,又像是雪山上的雪莲花,洁净而柔美,也更像是童年玩耍的牧草和野花,清新、自然、每一次的回味都会令我温暖又感伤.人生就像一个转轮,昨天我转在母亲的袍子下孕育成她子宫里的一块肉,她用所有的柔软和慈爱,把我浇灌成健硕的果子,可以随风起舞,随季收拢.现在她把自己的变成了深秋里的一片叶子,美丽而淡薄,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念.一种紧张和无措在自己的内心里蔓延,像根藤条紧紧缠绕着所有神经,越挣扎越紧,几乎又忽略了所有因果.光阴会折损,月儿也会圆缺,所有的美好都将成为必然要割舍的成全.母亲越来越像我的孩子,像是赶在逆行的光阴里,回到初始的那扇大门,某一天那扇大门就会横在我们之间,而我必定要努力当一个像她一样的母亲.

我越来越像我的母亲

把滚烫的奶茶,重复饮用

把剩余的时间,晒在午后

静静的柔软,与光融成线条

编织栅栏,圈住冷暖

把子女,都变成时光的沸点

激起活力和耐力

把自己放下,放在有阳光的草地

吸吮雨露,沐浴岁月

把零碎的纸币,装在顺手的裤兜

路遇乞讨的穷人,不至于不知所措

或懊悔愧疚,更不愿错失

给冷暖人间,种下良善的机缘

偶尔,把头靠在

孩子稚嫩的肩上

松口气,瞬息间

自己是,子女的幼子

轮回的血脉

清晰的,如朝霞的一抹红

送完儿子到学校,我又沿着小路返回家,比羊肠宽一点的路上,车与车挨着穿行.晨曦在一轮火红的阳光下慢了下来,一堆堆枯黄的干草像是在坚守站岗的勇士,经历过雪霜与寒风后还稀稀疏疏地立在路两边,每天骄傲地迎来曙光,安然地送走夕阳.赶路的人也都慢了下来,偶尔还会观看车窗里人,点头示意,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没那么僵硬,所有人都在你等我等的借过中,你先我先的让道中,突然对这条拥挤的小道没有了以往的焦急感,多了一份缓慢中穿通的人气,空气变得更加自然,也可以说多亏了大马路在修下水道,得失就像个双胞胎.

今天遇到她,她是我们同一楼里的一个女人,瘦瘦的,像被谁用力挤了一样,每次看到她几乎都穿着一身运动装,戴一副无框的近视眼镜,她应该是有些知识的,看到戴近视眼镜的人我都会无意识地这么想.小时候老师们都戴着近视眼镜,尤其是汉族老师(当时认为说汉语的都是汉族),镜片上有好多圈圈,就像深水里的漩涡似的,总觉得那里面应该会有很多东西,而且我认识的农民、牧民和所有老百姓都没有戴眼镜的需要,视力一个比好,看得一个比一个远,总认为那是因为他们不识字,没有知识,总认为只有纸面的知识吸走了眼睛的神,肚里才可以装进满腹经纶.她个儿不高,走得很快,略带轻风,裤腿总是一摇一摆,她看人总是昂着头,没有表情,也没有交流.我跟她唯一的交流是有一次她家装修,我买了儿童床,她看到就到我家来要包装的纸箱,那天她说了很多话,关于装修,关于家居,关于窗帘什么的,更多的时候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只有“嗯”“哦”以外也没插上什么话,而且每个房间都主动进去参观,等她拿走纸箱后,每个房间里都留下了很醒目的脚印,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最深的印象.

后来见到我,又像个陌生人,昂着头总是从身边经过,我对眼睛不在平视里的人都不知道如何交流,就这样又恢复到初态.从楼道经过,偶尔会碰到她把脚垫的毯子拿出来,在门口拍灰尘,开始很讨厌,开始又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不能把脏的灰尘或污垢的东西向人经过的地方拍打,尤其清晨或傍晚的时候,这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可是后来发现好几家都把垫子往楼道里拍灰尘,我厌恶的表情总是会被儿子看到,他总会说,妈妈等我长大就给你买个带院子的别墅,就像阿妈吉(母亲所有的孙子孙女都叫她“阿玛吉”)一样自己可以种花种草,不用上楼梯,我们相视而笑.慢慢地我也见怪不怪,只是偶尔还是会把双眉蹙成波浪,侧身挤过过道.据说她的老公是当过官的,后来得了什么病就退休,后来又好了.有时候在院子里会见到他们,一前一后出行,像两根带电的筷子,仿佛并肩会让他们变成高压电摧毁彼此.她的老公少了一副眼镜,多了一份平视的眼睛,但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其实我在他们眼里也应该是没有任何表情,每次看到他们我的嘴是紧闭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就像一面镜子.

我又在他们家门口的楼梯口遇到她,有一些时间没见了,她好像更瘦了,或许是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红色毛衣的缘故,不同的穿着有时候会让人对同一件事情产生不同的错觉.她手里拿着梳子,头发直直地披在身后,还不停地拍打上身的红色毛衣,感觉衣服上沾满了令她烦躁的什么东西,听到身后有人来,头也不回就进了门,我跟着她的背影瞄了一下屋内,我们的房子都是同一种结构和格局,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好奇的,只是我的眼神就落在他们家的地板上,那种光亮应该可以照出自己的面孔,没等两秒就关上了门,我的双眼仿佛被什么打回来似的,有点眩晕,就缩回到自己的眼眶里.正准备迈步就看到,脚下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感觉有一群黑色蚯蚓在脚下蠕动,一阵寒气从脚掌渗透到身体里,我大步跨上一个台阶,仿佛在逃脱什么惊悚的东西.

进到家门就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开始显得很开心,说今天哥带着他们去寺庙,买了许多水果和蔬菜,只是说到寺庙里剩下的阿雄已经没有几位时,叹了一口气,仿佛正旺盛的火焰上被谁浇了一桶冷水,还说她给我们兄弟姐妹每一家都向寺庙祈福点灯念经,还反复地交代要我多吃对身体有营养的食物,早上必须吃一碗糌粑,还说已经托人给我带去了酥油、糌粑、曲拉(细碎的奶制品).她说都是新好的食物,新鲜的酥油口感甜润,是姐姐从认识的卖家手里买的,没有一点掺假.糌粑味道醇,香是本地产的青稞面,曲拉新鲜可口,是牧区的亲戚带来的.我说好好,其实上一回她托人带来的我都还没吃完,只是没敢再说.知道她一定又重复多放点酥油、多煮点酥油奶茶,不要老吃外面的垃圾食物,现在的商家大都丧失了道德,病从口入,身体是一切的根基等等.

挂完电话我回到洗手间,看到自己稀稀落落掉的头发全躺在地板上,把它收拾装进塑料袋里.我不能把它扔向高处的风里,我离高山很远;也不能把它塞进墙缝,钢筋水泥的建筑就像纸盒,没有缝隙;也不能埋进干净的土壤,脚下是坚硬的水泥地;我只能保证它不会躺在泥水或过道里变成蠕动的生命,无端的给人惊恐或让它承受踩踏之贱.

一个叮咚的铃声把我拉回到手机里,家人的微信群里发了一张二哥又去转神山的照片,背上简单的背包,阳光照着偏黑的脸庞,卷曲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身后远远地耸立着梅里雪山,他已转完藏区的四大神山,一路磕长身头去了两趟西藏,回来时额头凸起的大包见证了他用四个多月匍匐向西的历程.他小时候当了和尚,到十三岁那年,说他杀了野狗,还俗回家,我问他为什么要杀野狗,他说是他想回家找的借口.后来他学雕塑,学唐卡,最终专心地迷上了方向盘,也最终成了带父母各处航行的专职舵手,母亲只要一说到他,就像在说一件很光辉的事件,重复地聊他的经历,每次都会强调,虽然他没有家产、没有存款、没有伴侣、没有子女,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在几个小孩里其实他是最富裕的孩子.他已年过四十,但在父母跟前始终像个无忧的小孩,有时候会羡慕他的自在和无牵绊,而有时候也会揣测他的孤独或寂寞.明知道一个人的孤独很难遇到另一个相同的孤独来抚慰,而且能治疗一切寂寞,只是从外观上来看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就像缺一件所有凡夫俗子所追求的,貌似可以遮风挡雨的衣服,而恰恰他可能并不需要,自身散发的热量足够抵御一切寒气.他无论去了哪儿都会让各种人帮他拍照,发到家人的群里,因为母亲最喜欢看我们路过的和经历过的.

母亲说,每听到一个死人的消息,都要念六字真言,它就像死神的钟,每敲一次就提醒一次,生命的终结就像墙上的草,说倒就倒.就像阿雄每晚都要把碗倒扣放在桌上,总是在提醒自己,有可能第二天早上不再醒来,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像母亲每晚都给的亲吻和祝福,每天都做好了道别.而我常常对逝去与挫败,没学会坦然接受,就像走进没有猛兽的山谷,想象出更多的猛兽,在逃脱中忽略了路径的花草、暖阳、清风,直到令自己筋疲力尽.

幸好,母亲散发的光始终就像童年里照亮墙面的油灯,在各种手势倒影的墙面上,放映着所有快乐和温暖,也照耀着所有暗角和沟壑.谨记母亲的教导:生命的无常、财富的无常、名利的无常.把目光拉近身侧,感受风的摩挲,感受雨的私语,感受日月的冷暖,感受细小而深刻的感动,去正视每一个合理而又令自己别扭的事.

看到年迈的老人搀扶着彼此走向黄昏,岁月清洗了所有过往,却把爱的习惯变得更加简单而明亮,我像是走累的路人,站在远处,也想站在时间的漏洞里,抓住感动,也想抛下时代带来的琳琅和挫伤,双目湿润,把双手握在胸前祈福.看到年轻的父母,把小孩缠着、吻着、说笑着,甚至自然界被亲吻安抚的各种面孔,柔软而坚定的存在感,就像放映自己走过的亲情岁月,每一面都有一尊佛,每一尊佛都有一个表情,每一个表情里都有母亲的影子.看到年轻的恋人,无视众人的目视,随处亲吻,甚至会让一个安静的大爷不知所措,会让一个专注的大娘惊得发呆,或让赶路的小孩好奇地目测,会撞到墙角,都已经不再让我感到那是对公众的无视和无礼的行为,一些束缚就像从肩头滑落的丝巾,轻得没有声响.想象着那些爱着的人,想象着爱的没有未来的人,每一个贴身的耳语或拥抱,每个亲密的热吻,都将可能成为永久的怀念.

在下一个街口,每个人都可能赶上各自的人生列车,留在身后的背影就像被时间拖去的记忆,越来越远.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空中的花瓣,美丽而单薄,又像是手中的沙粒,怎么握都会迅速地流失.除了目光的交融,热切的相拥,所有的语言都缺了支架,紧紧抓住的只不过是时间这把刀刃来抚慰当下的爱意.

“爱就像季节

在风的空性里,预习

像被反复加持过的信徒

奋力供奉信仰

不恐慌,不贪恋.”

日子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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