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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漫长安方面论文写作资料范文 和笙歌漫长安有关论文写作资料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笙歌漫长安范文 类别:发表论文 2024-02-14

《笙歌漫长安》

本文是笙歌漫长安类毕业论文题目范文和笙歌漫长安和笙歌有关论文写作资料范文。

作者:桑萌

简介:宋朝歌乃一方诸侯,年少轻狂时,曾与当朝太子有过一段纠葛,经年分别后冤家重聚,陛下竟要为太子选妃.岁月匆匆流逝,带走的是年少的回忆,留下的,是那些无法圆满的情深缘浅.

1

帝京刚落过一场秋雨,永乐街上湿漉一片.

有华盖马车从城门处行来,车轱辘碾出两道车辙,宋朝歌掀开纱帘,瞧见熟悉的楼台阁苑,不禁感慨长安的模样一如当年.

“小女子天不亮就到京郊十里外恭候你宋侯爷大驾,此番回京,可得陪我好好玩儿玩儿.”

耳边传来好友叶微的念叨,宋朝歌摇头失笑——当今圣上宣召诸侯进京,一来为饮中秋家宴,二来意在为太子选妃,届时两场盛宴接踵而至,哪还有精力分身.

宋朝歌抬手欲要去弹叶微额头,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旁处传来,白袍玉冠的年轻公子衣袂生风,路过她们的马车时骤然收拉缰绳,骏马嘶啸,惊了马车的马.

两位姑娘因马车晃动而往后仰去,宋朝歌不由得蹙眉瞪视,却见来人神情冷峻,气宇轩昂——正是当今大晔储君:赵景安.

她心头一怔,连忙理好衣冠,随叶微下车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景安垂眸打量她片刻,冷冷地勾起嘴角:“孤原以为,临江侯不会进京.”

宋朝歌讪讪道:“殿下选妃,臣也是交了份子钱的,不吃回来怎么行……”

赵景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听叶微开口询问:“堂堂太子怎会出现在此处?”赵景安只说,国师卧病在府,他前去探望时刚好路过.离开前,他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宋朝歌身上.

“的桂花开了.”赵景安说,“临江侯若得了空,便去摘些花瓣酿酒罢.”

语罢,他挥鞭策马,掉头绝尘而去.待赵景安走后,宋朝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撒起慌来真不高明,国师府与永乐街并不顺路.”

叶微不由得打趣说:“太子殿下不就是听说你今日进京,故而专程前来看你的吗?他一面端着矜持不想让你发现他在乎你,一面又怕你真的发现不了,索性撒了个蹩脚的谎,等你自己琢磨回味.”

和风细细,拂过肌肤时带来丝丝凉意,宋朝歌伸手接住一朵玉簪落花,在心底温柔地想:三年了,赵景安好像瘦了一点儿,高了一点儿,也更好看了.

她宋氏一族有世袭爵位,祖上原本是个京官,宋朝歌和赵景安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三年前,南境有蛮夷兴兵作乱,父亲身为上一任临江侯,领旨前去抵御外敌,七战七捷.

陛下为表嘉奖,便将南境圈为封地,着令临江侯世代镇守,是以宋朝歌举家南迁,在面朝海域的州县定居下来.

离京前,她因小事与赵景安大吵了一架,到底那时年少气盛,彼此几乎闹到决裂.自那之后的三年,两人形同陌路,断了所有联系.

2

其实宋朝歌也从未想过,与赵景安的再一次重逢时,陛下竟要为其选妃,岁月洪流穿山过海,浩浩荡荡地疾驰而去.

遵照礼数,宋朝歌进京翌日便入宫给陛下请安,归去时在宫道上碰见了当朝皇后.

彼时皇后正领着一群命妇往储秀宫行去,瞧见宋朝歌时双眸一亮,热络地唠了好一顿家常.

虽说宋朝歌与赵景安的关系颇为尴尬,但赵景安的生母十分喜欢她,只因曾经的一个意外,牢牢地奠定了她在皇后心中的“忠臣”地位.

那年她十二岁,赵景安十四岁,有妃嫔收买宫人,往太子的杏仁糕中下毒,却因宋朝歌嘴馋提前抢来吃下,当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这才使赵景安逃过一劫.

穿肠蚀骨的,宋朝歌几乎为他死过一次.

此时皇后说,今日太子妃初选,她正领着诸位命妇前往观看,顺便邀上宋朝歌同行.因拒绝不了皇后的盛情,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行至储秀宫落座后,一众娇兰粉黛款款而来,美人容姿皆为上等,可一想到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赵景安的妃子,宋朝歌便怎么也无心观赏.

她小口饮着杯中美酒,宏顺十七年的秋月白,明明滋味甘甜,入喉却莫名有些苦涩.随着太监一声长长的“太子殿下到”,她这才恍然回神,抬眸朝那人望去.

有光顺着宫檐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赵景安身着杏黄太子常服,头戴蛟龙紫金冠,两缕丝绦垂在如瀑墨发间,更衬得他霞姿月韵,清贵无双.

走在他身侧的是六皇子赵晨安,在瞧见宋朝歌后,开心地奔赴她身侧落座:“宋宋,你总算回来了!”

幼年之时,赵晨安就爱跟在她身后四处捣蛋,二人感情十分要好.而皇后见他俩来,亦是笑逐颜开,毕竟赵景安曾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出席选秀.

当然,皇后不知道的是,皆因听说宋朝歌来了此处,赵景安才没忍住尾随而至.

初选比的是歌舞,美人儿舞姿曼妙,宋朝歌兴致缺缺,忽而上首的赵景安开口问她:“满座佳人,依侯爷看,谁家千金最美?”

明明是一个极易得罪人的刁钻问题,宋朝歌却因他这一句,恍惚想起幼年在太学府念书的光景.那会儿京中的官家子女皆入了宫,给皇子公主们当伴读,她心性飞扬不羁,便时常叼着一根茑萝松坐在假山上,打量着来往的千金闺秀,在心中列美人排行榜.

一日她扯过赵景安的衣袖,说:“喂,你觉得是尚书府的方绿茗好看,还是御史家的白莲花好看?”

彼时赵景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反问道:“你确定,不在候选人中加上你自己?”

宋朝歌脸颊蓦地一红,压下心头暗喜,故作毫不在意地道:“那好吧,我们三人谁最好看?”

赵景安眼里染上得逞的狡黠:“方绿茗吧.”

宋朝歌尚且沉浸在回忆中,赵晨安便已出来为她解围:“臣弟瞧着,侯爷容貌足以与诸位姐姐平分秋色.”

听此,赵景安面色隐约带有稀薄的愉悦,点点头道:“六弟所言甚是.”

3

因被这兄弟俩合伙坑了一把,宋朝歌出宫时遇见了挑衅滋事之人.

对方一袭湖碧薄衫,堵在出宫必经的廊门下,出言讽刺宋朝歌不在选秀之列,瞎凑什么热闹.此人正是她少时在太学府的同窗:方绿茗.

宋朝歌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冷冷道:“让开.”

方绿茗叉腰瞪眼不让道,宋朝歌便伸手将她的头推往旁处,连带将她整个身子都推开了去.随着美人的痛呼,宋朝歌隐约听见轻微的一声“咔擦”,心想应是自己手劲太大,方绿茗扭着脖子了.

果不其然,翌日复选时,她瞧见了脖颈缠着纱布的方绿茗.

甫一行至储秀宫宫门,就和迎面走来的赵景安撞了个正着儿.方绿茗瞧见太子殿下的眼神,就跟走在大街上捡到五百两黄金似的.她娇滴滴地走上前,指着自己扭伤的脖颈,模样梨花带落雨,道:“殿下,临江侯害臣女扭了脖子,您让她给个交代,说说这该怎么办?”

宋朝歌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就听赵景安毫不客气地冷冷道:“还能怎么办,砍了吧.”

方绿茗闻言怔在原地,宋朝歌则憋笑憋到嘴角抽搐.

这一场比的是书画,一众秀女规矩地跪坐在桌案后,提着狼毫即兴泼墨.风和日丽,花木成荫,许是景色太美,太子殿下雅兴大发,命人也给他添了一份墨宝,而后长身玉立,姿态从容地作起画来.

宋朝歌一边吃橘子,一边和赵晨安唠嗑,听他从西域进贡的壮阳大补丸说到红袖斋的春宫小画本.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子画作已成,皇后欣喜地命宫人予以展示,当卷轴被竖起来时,在座诸人皆是一愣.

只因那画上之人,正是纤手持橘瓣,一身月白诸侯常服的宋朝歌.

一时间流言四起,帝京家家户户都在传,说是太子殿下倾心临江侯已久,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同窗岁月里,两小无猜疑”.

犹记昔年,她见赵景安生得好看,便本能地与之亲近,而他虽说是个高贵冷艳的冰葫芦,却抵不住宋朝歌死皮赖脸地纠缠,渐渐地,他习惯甚至享受她的存在.

后来,加上赵晨安和叶微,就形成了牢固的“”.他们从繁花开遍的明媚春日打马而过,在流萤飞舞的夏夜里登上摘星楼饮酒,于暮秋缱绻的夕阳中闲庭论剑,围着深冬的红泥小炉彻夜对论兵法……时光无忧无虑.

直到赵景安十七岁时被立为太子,同年临江侯迁往南境.

出征前,赵景安想方设法留下宋朝歌,不肯放她离京,甚至在当时就想立她为太子妃.彼时宋朝歌暴跳如雷,指着赵景安的鼻子大骂他自私自利:“我爹就我一个独生女,日后我定是要继承祖宗基业的,若被你纳入,我家爵位怎么办?!”

赵景安听了更是不悦:“我在你心里竟比不上一个爵位?更何况堂堂太子妃,如何比不上你的一品军侯?”

“你只道要立我为妃,何曾考虑过我是否愿意囿于深宫?我宋朝歌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才不要过那钩心斗角的日子.”

四周一时静默下来.赵景安不发一言,认真地注视着她,一双寒星目仿若有春风萦绕,盈盈脉脉,融化一季冰雪:“宋宋,你信我,我不会往后宫塞人,不会让你有束缚之感.”

男人的话素来只能信一半,宋朝歌撇撇嘴,小声念了一句:“路还长着呢,夺嫡凶险万分,我才不要陪你担惊受怕,等你有本事登上帝位再说吧.”

一番话犹如火山之下的惊雷,万钧霆骇在他胸口翻涌.赵景安素来高高在上,不曾为任何人低头,可是此时此刻,他受到了来自她的不屑、质疑和怨怼.

高傲的自尊、年少的气盛,皆令赵景安当场拂袖离去.宋朝歌咬紧下唇,只觉得心口压抑得难受——临江侯军权颇大,当今圣上疑心又重,即便赵景安贵为太子,帝王霸业仍然是条布满杀机的凶险之路.父亲无意卷入皇子间的斗争,宋氏上下一百余人,性命攸关,容不下她那点儿旖旎心思.

既然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不如趁早做个了断.宋朝歌故意留下一封言辞激烈的书信与他诀别,到封地后又隔绝了他的所有消息,日复一日,两人的关系就此分崩离析.

4

转眼选秀便到了最后一轮,陛下亲临把关.

其实关于太子妃的人选,宋朝歌相信陛下早已心中有数,只不过台面上的事儿仍要做足.

果不其然,最后陛下钦点了丞相嫡女.赵景安素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错愕,似乎没料到陛下会如此果决地当场宣布结果.宋朝歌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心道陛下自然要早早地当众敲定,省得你日后讨价还价,出尔反尔.

很快,太卜令测得大婚吉日,一场盛宴有条不紊地被筹备起来.

盛秋的帝京,夜间时常起雾,万物都浸润在那朦胧的白茫之中.

宋朝歌邀叶微煮茶对弈,院子里点了明灯,细小的鹅桂花瓣纷纷扬扬.她显然心不在焉,连着输了一整晚,最后叶微兴味索然地打着哈欠,起身回屋就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有人而进,一片杏黄袍裾晃过眼帘,是赵景安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娶她,都是父皇一意孤行……”

“难不成殿下想抗旨?”宋朝歌打断他的话.

夜色孤长,远方的花楼里传来悠悠笙歌,在这段缠绵的曲调中,赵景安一字一句认真道:“有何不可?”

宋朝歌蹙了蹙眉,良久的静默后,她似有妥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殿下陪我下盘棋吧.”

他应声落座,拂开棋盘上的细碎落花,执白子待她先行.有趣的是,输了一整晚的宋朝歌,在对上赵景安时变得格外清明,妙手叠出.

月影花影动,不知不觉便已过了三更.她落下一子,轻巧地解开了局势胶着的三劫循环,立时优势凸显.宋朝歌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回去吧,这盘棋,胜负已有了分晓.”

赵景安却纹丝不动:“不走到最后一步,谁也赌不准输赢.”

宋朝歌无奈,只好劝他:“昭昭山河,朗朗帝业,我不喜欢耽于儿女私情的男人.”

最终赵景安还是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你真无情.

无情吗?宋朝歌捂上发疼的胸口,在心中默道:可是,景安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作,最是无情却有情.

后来,宋朝歌到底没能亲眼瞧见太子大婚.南境蛮夷再次举兵来犯,她身为一方诸侯,前往平乱刻不容缓.

她走得仓促,恰似三年前那场诀别.红尘纷纷扰扰,命运的脉络交缠又散开,像一场醒不来的梦魇.

5

这一战打得艰难,蛮夷研发出了新的武器,我方一时竟难以.

边境硝烟弥漫,宋朝歌每日专注于行军布阵,很快便将那点儿怅然抛诸脑后.这日她领三千精兵攻入敌方营帐时中了埋伏,一时身陷囹囵难以脱险,幸而危急时刻有人力挽狂澜,以一招诡谲的“上屋抽梯”扭转局势,反客为主.

大批援军蜂拥而至,此战大获全胜.宋朝歌回营时,左护军来报,说朝廷派了大将支援.她点点头,挑帘进了主帐,只见那一身银色盔甲之人背对而立,身姿清贵挺拔,熟悉的威仪之感扑面而来.

宋朝歌脚步一顿,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下一刻,他转过身来,果然,是赵景安.

他说:“太子妃未立,我拖延了婚期,请旨前来帮你.”

甫一重逢,他便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语,营帐中的诸位将领陷入一片暧昧的沉默,最后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宋朝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淡定地走到地形图前,指着几处山脉说:“我破不开他们的连弩阵,你有什么办法?”

“我也破不开你的套在我身上的相思阵,你有什么办法?”

宋朝歌顿时哑然,心想两个月不见,太子殿下情话功力见长,莫不是赵晨安那浑小子,给他看了什么臊人的话本?

虽说赵景安这番话生硬又生涩,但他行军打仗时毫不含糊.十日的部署之后,我军主动发起攻势,烈火围山,断其粮草,大挫敌方主力.

当晚,大晔军中办起了庆功宴,众将士露天豪饮,怎一个快哉了得.

融融篝火将赵景安冷峻的面容照得柔和,眸光漾着深情.不得不说他当真十分好看,明眸仿若寒星璀,长眉入鬓剑斜飞,唇似芙蓉映春水,形色不露势自巍.宋朝歌看得心头狂跳,连忙用力摇了摇头,暗恼酒这东西真是害人.

时值深冬,边关的夜空寂寥空阔,星辉一泻千里.宋朝歌独自登上城楼醒酒,寒风刮在脸上,刺骨地疼.

赵景安来得悄无声息,他凝视着她娇美的侧脸,倏尔轻轻出声:“小时候,你总嚷着要看史书里记载的流星雨.”

她将头枕在手上:“可流星雨几十年才现世一次,谁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瞧见呢.”

“宋宋.”他出声唤她,“此役之后,我会握住朝中一半兵权,无人再能阻挡我.所以你……不要怕,好不好?”

宋朝歌沉默许久,终是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不是不愿嫁给你,我只是不愿嫁给帝王.

最后这句,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6

大晔军队势如破竹,不久便将蛮夷赶出境外,还连夺两座城池.

大抵因逼得太狠,今日这一战中,敌军将领杀红了眼,索性点燃了城内所有引线,宁可让己方百姓陪葬,也要同归于尽.

赵景安下令撤退.战火中乱箭横飞,有弓弦声自狼烟里传来,宋朝歌敏捷地飞身上前,只听“咔擦”一声,利箭穿透胸口,她硬生生地替他挡下一箭.

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宋朝歌在他惊慌失措的呼喊中陷入昏迷.待她再醒来时,不禁后怕地暗叹万幸,自己总归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副将来报说,蛮夷已上了降书,带兵撤回老巢.可赵景安并不满足,他领兵一路攻打,直逼对方京都腹地.

宋朝歌伤得太重,那之后的两个月始终卧病在床,而赵景安也不回京,甚至年节时都留在了前线.当今圣上不仅不将他召回,反而十分赞赏地拨了大批物资兵将,命赵景安务必剿灭蛮夷,将其划入大晔国土.

能力卓绝的太子殿下也幸不辱命,愈战愈勇,于仲夏时攻入蛮夷王宫,成功将其收为臣属.

叶微时常来信调侃说:太子殿下真多情,冲冠一怒为红颜,蛮夷伤你一箭,他便为你灭了整个国家.

宋朝歌自是不会信她的鬼话,不过赵景安一再地沉迷战事,除去政治考量,也确实不愿回京完婚.如今外敌已灭,宋朝歌的伤势也已痊愈,赵景安实无继续流连的道理.于是,她劝他回归长安,毕竟再不回去复命,就该有别有用心之人参他谋逆了.

赵景安回京不久,太子大婚的喜帖就已发遍四海,圣上宣召各路王侯进京同乐.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宋朝歌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她仔细挑选了贺礼,启程一路北上.

抵达长安后,她入宫请安,瞧见赵景安直挺挺地跪在甘露殿外,面色苍白,薄唇干裂,神色疲倦却孤倨.一旁的老太监心疼地喊:“殿下哟,您不吃不喝在这儿跪了三天三夜,风吹日晒怎么得了!”

此时殿门打开,陛下宣了二人入内,威严的帝王坐在龙椅上,嗓音沉沉:“朕原本不忍将宋卿这般人才困于后宫,可太子实在是任性妄为.”

宋朝歌恍然大悟,原来赵景安在殿外的罚跪,皆因拒婚所致.

只听陛下继续道:“也罢,只要太子肯娶丞相嫡女,朕便恩许你同时立宋卿为妃.”

“陛下!微臣不愿!”宋朝歌忽而出声,态度坚决,赵景安的面色在那一瞬变得晦涩不明.

“臣一介武将,生性飞扬,只愿一生效忠大晔,镇守边关,实在不宜入宫侍奉殿下.”

陛下闻言,欣慰地点点头,望向赵景安道:“太子可都听见了?”

一场闹剧以不了了之收场,宋朝歌走在出宫的廊道上,难受地喘不过气.方才赵景安的神色是如何变换的,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只道情深缘浅,实在不必继续纠缠.

宋朝歌力竭地扶着朱墙,一步一步地往宫外走去.路过的一队瞧见是临江侯,纷纷恭敬行礼,窄袖卷起香风.她望着头顶阴沉的天空,似有风雨欲来,不由得感慨这天气真是应景.

蓦地,脑海中电花石火般闪过一道金光!宋朝歌突然发现,方才她嗅到的那阵香味不太对劲儿.作为一个曾与蛮夷交战多年的人,她清楚敌方惯用的伎俩,即便有很深的脂粉味儿掩盖,还是能准确闻出其中掺了软筋散!

而瞧那一队前往的方向,似乎是……!

宋朝歌连忙撒腿往太子宫中跑,赶到之时,正好瞧见在给赵景安奉茶.“殿下小心!”她高声呼唤,随即那奉茶从袖底摸出一把,直直地朝赵景安刺去.

一番打斗在所难免,好在他俩有所警觉,侍卫也及时赶到,拿下这些蛮夷余孽,一切都有惊无险.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闷雷响彻.赵景安阴沉的脸色隐隐有狂喜浮动:“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他道,“宋宋,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回来做什么?”

宋朝歌咬咬下唇,嘴硬道:“臣不过是忠心罢了,殿下莫要自作多情.”

7

转眼步入初秋,一场雨,一场寒.

宋朝歌立在檐下,伸手去捉轻风,汩汩水珠滑落,打湿她的袖袍,打湿她的眼角眉梢.

太子婚期越来越近,她只要这么一想,便觉心口闷痛难当,不慎吸了几口寒气入肺,引起剧烈的咳嗽.

叶微见此,连忙为她端来一碗汤药,说她年初才受了箭伤,此时能少受寒便少受寒吧.宋朝歌搅着碗中乌黑的药汁,倏然哀伤地笑了笑:“我想起来了,幼年我因他中了毒,险些去了半条命,那会儿赵景安常来看我,为我吹凉汤药.”

她抬起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好友,似乎能透过叶微的面容,窥见那段烂漫绮丽的美好往事:“他是那么高贵倨傲的一个人啊,却愿意为我吹凉汤药.微微,你说他大婚后,会不会也为别的女子做这些小事?”

叶微心有不忍,好心劝她:“你既放不下他,为何要一次次地将他推开?”

宋朝歌长长地喘出一口气,美眸中有水雾弥漫:“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受不了要跟所有人分享唯一一个赵景安.可他会是大晔万千子民的君主,后宫莺莺燕燕共同的夫君……”

到底身在皇家,太多身不由自,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天夜里,宋朝歌拉上叶微去了醉仙楼,喝得酩酊大醉.归去时,她已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全靠叶微以身体支撑.

尚未走近侯府,远远地便瞧见一人立在灯笼下,白衣玉冠,眉目清俊.叶微将宋朝歌交到赵景安怀里,哈欠连天地打道回府,四周一时静默下来,只剩朦胧雾气在月色中幽浮.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语气几近祈求:“宋宋,陪着我好不好?”

她用力地睁大眼睛,硬生生地将酸涩泪意逼了回去,而后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开.

“赵景安,我的性子在后宫根本无法生存,你想要我陪着你,我却想要你放弃皇位.”

此话已犯了大不敬之罪,秋风习习,吹散她迷蒙的酒意,夜色中,她眸光清亮,丝毫不怵地直视着他.

她在等赵景安的回答,可他蹙着眉一言不发.宋朝歌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了侯府.她在心中想:你看,男人就是这样,在权势面前,儿女情长算什么东西?

就这般醉生梦死地过了几日,这天雨后初晴,宋朝歌坐在桂花树下,两手各执黑白棋子,与自己“对杀”.

赵景安来得突然,他步履生风,面带喜色,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进怀里:“宋宋,我终于劝动六弟了!”

他说,他愿意为她放弃皇位,那晚的沉默皆因在思考往后的部署.大晔江山不能交到旁人手上,尤其是野心勃勃又生性暴戾的大皇子,否则江山非乱不可.所以他决定,将品性纯良的六弟推上帝位.

他说,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服原本一心只想当逍遥王的赵晨安.不过六弟登基后,他不能马上离开帝京,得留下为他稳固政权.待局势清明后,再与她双宿双飞,纵马江湖.

“宋宋,原来你一次次拒绝我,结症竟在于此.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放弃皇位,又有什么难的呢?”

赵景安的怀抱有力温暖,明明语气轻快,却仿佛说着世间最重的情话,字字力足千斤,准确地砸入她的心底,漾开阵阵涟漪.

宋朝歌回抱住他劲窄的腰身,眼眶一点儿点儿湿润.就让她稍微贪恋一下这份缱绻温柔吧,一下下就好.

8

朝堂局势一日紧张过一日,加上赵景安打定主意拒婚到底,竟气得老皇帝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与此同时,大皇子终于发动宫变.

那场变故来得突然,彼时他们四人正凑在一块,吃着热气腾腾的辣温鼎.太子亲信急冲冲地奔赴而来,禀告大皇子造反一事,赵景安听后眉头都未皱一下,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施然起身,提起佩剑,嘱咐宋朝歌趁早捞起牛肉,然后抬步跨了出去.

那副静影沉璧的模样,不像是去诛逆贼、平叛乱的皇子,而像出门为娘子置办聘礼的丈夫,宋朝歌心头如小鹿乱撞,因他处变不惊的从容,因他运筹帷幄的优秀.

倒是赵晨安有些害怕,瑟缩着脖子往她身后躲了躲:“嫂嫂,景哥哥是去帮我夺皇位了吗?”

的确,赵景安原本意图趁乱扶持赵晨安上位,自愿禅让主君之位.那晚,整座长安城都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宋朝歌的兵力都留在南境,一时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留在府中保护着赵晨安.

厮杀贯彻长夜,直到天光熹微时,胜负才终于有了分晓.下人来报,说先帝急火攻心,已撒手人寰,驾崩前着令太子临危受命,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玉玺兵符悉数交到他的手上,与此一同交付的,是这泱泱国土,大晔天下.

赵景安终究还是被推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如今朝堂初定,余孽未清,容不得他任性胡来,他必须待在皇位上,稳固人心,收归政权.

待风头稍稍过去后,宋朝歌入宫见他.早冬已有一株梅花盛开,衬着寒凉的天青色长空,她缓步踏入殿内,望着桌案后龙袍帝冠、气势威仪的赵景安,轻轻扬了扬嘴角.

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丈,她却觉得,仿佛隔了一道天堑.

那日两人谈了许久,足足有五个时辰.她说:“立先前定下的太子妃为后吧,丞相嫡女,又是先帝选出来的人,错不了.”

她说:“左右别无他事,我便先去游山玩水,待你哪天能够掌控全局了,抑或是我想通了,就回来找你.”

宋朝歌再一次走了.宫阶漫长,昔年她曾一度觉得,这条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如今恍然回首,竟不知不觉已将缘分走到了尽头.

不去理会身后的赵景安会有何种伤心的神情,她一步一步,再也没有回头.

马车离京的那一天,宋朝歌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长安,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知道,这次是真正的诀别,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她一次又一次地将赵景安推开,用过各式各样的借口,但他不知道,她真正决意离开的原因,是红颜薄命,药石罔灵.

其实十二岁那年,她并不是因为嘴馋而误食了原本给太子殿下的有毒糕点.她见那目光躲闪,神色有异,敏锐地察觉糕点有问题.可当时宫宴之上,帝后众妃皆在场,她拿不出任何证据,便只能以身涉险,故作不知礼数,率先抢来糕点吃下,为他试毒.

随后等待她的,便是刮肠洗胃的痛苦.

那毒无法完全清除,余毒慢慢侵蚀她的肺腑,早已伤了身体根本.而在一年前的战事中,她身中利箭诱发旧疾,时常咳血,她知道,自己恐怕时日无多.

她不想让赵景安愧疚,亦不想让他为自己神伤,索性装作生性薄凉,狠绝无情地转身离开.

风中开始飘雪了,那一点儿白终究会覆盖整个帝京,掩埋所有的秘密.花楼里有笙歌传来,曲调婉转多情,唱断她的梦境.

9

宋朝歌回到封地后,便开始着手培养接班人.她将堂弟接来府中,亲自教导文治武功,愿他日后能够守住临江侯的祖宗基业.

她的病愈来愈重,即便熬过寒冬,春暖花开也没能好转.宋朝歌就在距离他千里之外的南境苟延残喘着,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听说新帝大婚,迎娶丞相嫡女;听说新帝轻徭赋税,贤德开明;还听说新帝重视神论,广纳占星师入钦天鉴……

宋朝歌躺在摇椅上,一件件地数着赵景安的细碎琐事.她关注他的所有,却禁止自己的消息外漏.她与叶微保持书信往来,在信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西湖美景如何醉人,大漠落日如何壮阔,她摆出一副纵情山水的逍遥姿态,只因她知道,赵景安必会要过书信去看.

就这样,她以病弱之躯勉强撑了两年,其间每逢长安有盛宴,陛下宣召王侯入京,她一概不去.左右赵景安宠她,抗旨又有何妨?

直到这年初秋,她的意识常常模糊不清,每日大半时辰都在昏睡.宋朝歌想,自己大抵已经撑到极限了.

所以,在仅存的那一点儿清醒的时光里,她开始不断地写信,就如戏楼里惯用的恶俗桥段一般,一封一封,写了足有五年的分量.她想,叶微若能多瞒他一时,便多瞒一时吧.兴许经年分别后,他对她的情愫能淡去一些,届时再知晓她已故去的消息,便不会那么难过了.

这天夜里宋朝歌猛然惊醒,恍惚听见车轮碾动,有宽阔胸膛将自己拥在怀中,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身后之人竟是……赵景安.

原来,那日他照旧去找叶微要书信,却意外发现她眼眶通红,追问之下,叶微再也瞒不下去,啜泣着将真相悉数告知.一向冷静从容的帝王在那一刻仿若雷击,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不眠不休地策马南下.

此时此刻,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给她听,有太多的遗憾和懊悔想要弥补.可当千言万语漫过喉咙,涌至唇边却又变成一句简单的:“我想你了.”

似有金针在心底戳磨,剧烈的疼痛从那一处泛开,如涟漪般漫过四肢百骸.赵景安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嗓音中已带了压抑的哽咽.

他说:“钦天鉴测得,近日有太白星过紫微宫,我来带你去看流星雨.”

刹那间,她潸然泪下,所有无法说出口的隐忍情长皆在这一刻得到圆满.她心道:少时我总说想看流星雨,其实,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流星雨.

宋朝歌偏头,单手抚上赵景安清俊的脸颊.赵景安微一俯身,便吻住了她的双唇,彼此厮磨的唇齿间,缠绕着绵绵相思.

月光从车帘疏漏而进,夜风轻轻浅浅,有婉转笙歌自远处传来,曲调缠绵刻骨,正如她桎梏经年的梦境.

赵景安的怀抱温暖舒适,在宋朝歌即将陷入悠远漫长的沉睡前,她想:其实能不能看到流星雨,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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