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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印度类论文如何写 与[印度)曼奴彭达莉:这才是真的(王靖译)方面本科论文怎么写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印度范文 类别:毕业论文 2024-01-23

《[印度)曼奴彭达莉:这才是真的(王靖译)》

本文是关于印度类论文如何写和王靖和曼奴彭达莉和印度类论文怎么写。

[印度]曼奴·彭达莉 著 王靖 译

曼奴·彭达莉, 当代印度印地语文坛著名女作家,也是印度文坛“新小说”运动的代表作家之一,短篇小说、长篇小说、戏剧、儿童文学等均有涉猎.其作品被译介为多种语言,受到广泛关注.彭达莉在作品中主要关注知识女性群体的生存困境,以及印度知识女性的传统身份与个体权利的矛盾冲突等.她凭借女性独特的眼光和亲身感受.揭示了独立后印度中产阶级知识女性痛苦挣扎的内心世界.她擅于在作品中客观地叙述故事,真实地把事物和人物际遇呈现出来;擅于刻画女性细腻真实的心理状态,通过主人公大段的内心独白将真情实感展现给读者.著有长篇小说《一英寸的微笑》(合著)、《班迪》等.

坎普尔

眼前,院子里,散落的阳光聚拢后又爬上了墙,一群又一群可爱的孩子背着书包走过,刹那间,我陷入了时光的错觉之中.站在这儿已整整一个小时,而森吉耶,到现在还不知所踪.我怅怅不乐,回到屋中.角落里,各种书本,或开或闭,堆满桌子.拿起书来瞧了一会儿,却毫无心思,便又站起身,打开了衣柜,草草看了看,所有衣服混乱地堆在一起.这会儿站着也是无聊,想着不如把衣服收拾妥帖,却提不起丝毫心劲儿,随即关上了柜门.

既然没来,我又何苦浪费时间呢?这事绝非只有今天才会发生.他永远会比约定好的时间晚到一两个小时,而我却从约定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等待,之后无论如何尝试,都不能专心致志去做任何事情.他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了完成毕业论文,我现在必须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但这事我要怎样才能跟他解释得通!

在桌旁坐下,我再次想要开始阅读,心却依然无法专注.窗帘的一丝摇曳都会让我心跳加速,眼睛一次一次瞥视钟面上不停移动的指针.每一秒钟都这样感觉:他要来了!他要来了!

这时,梅赫塔先生五岁的小女儿壮起胆子跑进屋子说:“阿姨,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现在不行,过后再来!”我冷淡地答道.她跑开了.

梅赫塔太太也一样惹人厌!虽然成年累月也没见过我一面,却总让小女儿来烦我.梅赫塔先生倒是隔三岔五来问个好,却十分傲慢.如果真的是关注我的话,我还能如此来去自由吗?

咔嗒、咔嗒、咔嗒……正是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森吉耶来了!我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书本上.森吉耶笑眯眯地站在我的门口,手中捧着一整束夜来香.我望过去,并没有微笑着欢迎他.森吉耶笑着走了进来,把花抛在桌上,从后面将双手搭到我的肩上,问:“很生气啊?”

夜来香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花香.

“我生气了又能如何?”我冷冷道.

森吉耶把我连同椅子一起转过来拉到他面前,万分怜爱地轻轻托起我的下巴道:“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跟朋友们在‘品质’餐厅应酬,实在是脱不开身啊.再说了,为了来找你而扫了大家的兴致,也不好啊!”

我本想说:“你从来都只为朋友着想,害怕伤害他们的感情,却从不为我着想!”当我凝视着他的面颊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黝黑的面颊闪烁着汗珠,要是在平时,我会用裙裾轻轻帮他擦去汗水,今天却没有.……他微微笑着,用眼神乞求着我的原谅.我能怎么办呢?他习惯性地坐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这事让我很是气恼.他一贯如此,先是迟到,然后再极尽温柔地爱抚我、亲哄我.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温柔攻势面前,我便无法继续生气……之后他站起身,将花瓶中原有的花束扔掉,插上新的花束.插花时的他,看起来是多么专业和娴熟啊!我只不过是偶然说起我非常喜欢夜来香,之后,他每隔四天便会带来一整束夜来香放在我的屋中.如今,我已习惯了满屋子的花香.如果屋中没有夜来香,我便无心读书,无心入眠.这些花朵有如森吉耶陪在我身边.

稍后,我们外出散步.我突然想起了伊拉的来信.原本从今天清晨起,我就惦记着要早点把这事告诉森吉耶,谁知一生气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哎,伊拉写信来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接到面试的通知,我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哪儿的面试?加尔各答(译者注:印度西孟邦首府,是仅次于孟买和新德里的第三大城市)?”森吉耶一边思忖着什么一边问道,之后又立刻雀跃起来,“如果你能得到这份工作的话,那就太好了,蒂帕,太好了!”

幸好我们是在大路上,否则一旦他激动起来,肯定会做出越规的行为来.不知为何,他表现得如此开心,却令我很不开心.难道他是在想,如果我去了加尔各答,就会离他远远的?

他接着说:“如果你得到这份工作,我也会把自己的工作调到加尔各答的总部.这儿的办公室,每天的琐碎纷扰让我觉得很闷、很无聊.好几次我都动了调动工作的念头,但因为你的缘故,我都搁置了.之前曾顾虑:到时候工作倒是调动了,办公室倒是安宁了,但那样的话,我的夜晚将是多么孤寂啊!”

他的话语浸润了我的心田.转瞬间,我觉得这个夜晚是多么美好啊.

我们走了很远,在那座我们最喜欢的小山丘上坐下.这里远离了城市里弥漫的烟尘喧嚣,只有轻盈的月光洒落下来.森吉耶两脚摊开,坐在地上,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着办公室里的纷争,描绘着对我们在加尔各答将要开始的新生活的畅想.我不发一言,只是凝望着他,久久注视着.

当他讲完后,我才开口说:“对于将要参加的面试,我十分害怕.不知会如何面试,会问什么问题!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

森吉耶放声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个大傻瓜!离家那么远,你一个人在这里租房子住,还读着研究生,一个能够满世界游走的人,还会害怕区区的面试吗?”说着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之后又开导我说,“你看,这年头所谓的面试都只是表面功夫,都需要找熟人、走关系、铺路子啊!”

“加尔各答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除了伊拉,我在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些找熟人走关系的事,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行啊.”我无奈地说.

“再不认识其他人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尼希特不是也在那里吗?”

“也许吧,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立刻气恼地答道.不知为何,我觉得他还要跟我继续这个话题.

“没有什么关系吗?”他逗弄我说.

我恼怒道:“森吉耶,我已经跟你说了成千上万遍了,不要拿他跟我开玩笑!我丝毫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大笑起来,我的心情却变得糟透了.

我们起身返回.他为了哄我开心,便一手搂着我的肩头.我难为情地推开了他的手,说:“你干什么呢?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这里有谁会看到啊?看到就看到呗,你不是心情不好嘛.”

“不,我不喜欢这样不知羞耻!”我真的不喜欢在大街上这样做.不管街上有没有人,毕竟是在街上,况且还是在坎普尔(译者注:印度北方邦城市,离加尔各答近一千公里)这样(保守)的(小)地方.

回到屋里,我让他坐下,他却不坐,只将我拥人怀中,亲吻起来.这也是他每天的惯例.

他走了.我来到外面阳台上张望,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缩小,直到在街头转角处消失.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然后,回到屋里,坐下读书.

夜晚,我躺在床上,久久凝视着桌上那束夜来香.不知为何,我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幻觉:那一簇簇绽放着的,并非夜来香的花朵,而是无数只森吉耶的眼睛,注视着我,爱抚着我,宠爱着我.我幻想着,这无数只怜爱的目光正注视着我.一想到这儿,我就会立刻害羞起来. 我跟森吉耶说起过这件事,他听后大笑起来,一边爱抚着我的面颊,一边说我疯了,彻彻底底是个大傻瓜!

谁知道呢,也许他说得对,我就是疯了!

坎普尔

我深知,但凡涉及尼希特的事,森吉耶总是存疑在心的;但我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憎恶尼希特,对尼希特的回忆只会让我心中充满仇恨.何况,十八岁时发生的爱情能是真爱吗?那时的我们只是孩子,不过是胡闹罢了.那时的感情,有却不稳固,有速度却无深度.那爱情以何种速度开始,在历经绿豆芝麻点大的挫折后,便会以同样的速度终止……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轮哀叹、泪水和哽咽,自我的世界充斥着空虚、一次次自杀的绝望和强烈的憎恨.然而一旦遇到另一个生活支柱,要不了一天工夫,所有那些过往就会很快被遗忘,之后便会觉得之前的一切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会觉得之前所有的眼泪和哀叹并非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生活的空虚与孤寂.正是这空虚与孤寂,让生活变得枯燥乏味,让生活成为沉重的负担.

当得到森吉耶,我就立刻把尼希特忘记了.我的眼泪转成了微笑,我的哀叹变成了欢呼.但凡涉及尼希特的事,森吉耶都只是徒增苦恼而已.每每听我解释之后,他定会大笑起来,但我深知,他并没有完全释怀.

我该如何向他倾诉呢?我的爱,我的柔情,还有未来许多计划,这所有的中心都只有一个,就是森吉耶.再者说,那些月夜里,我们倚坐在大树下,我聊论文,你讲故事,有关办公室的、朋友的或者别的什么……这一切不正意味着我们是相爱的吗?他为何不懂,如今我们的感性已转化为理性,现实的生活取代了虚幻的梦想?我们的爱情是踏实的、长久的、稳固的、历久弥坚的.

但我如何向森吉耶解释这一切呢?我要如何同他解释尼希特羞辱了我,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感觉到这种羞辱所带来的剧烈刺痛.难道分手之前,尼希特就不能告诉我一次,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让他对我做出如此严苛的惩罚?我不得不吞下由世人的谩骂、侮辱、嘲讽和怜悯酿成的……叛徒!无耻之徒!然而森吉耶竟然还认为:时至今日,尼希特依然存蓄在我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嗤!我憎恨他!说真的,我十分庆幸自己逃脱了他的掌控,对他来说,爱情只是一场儿戏!

森吉耶,你想想,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会完全顺服于你所有那些恰当或者越规的行为?我又怎会任由你亲吻和拥抱?你知道,在结婚之前,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赋予男人这样做的权利.难道这些不足以证明我爱你吗,非常非常爱你吗?森吉耶,请你相信我,我们之间的爱情才是真的,而尼希特的爱情不过是充满了欺骗和虚伪的谎言.

坎普尔

后天我就要去加尔各答了.我很害怕.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又会发生什么呢?如果面试的时候我特别紧张,怎么办呢?我让森吉耶陪我一起去,但他说办公室不准假.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还是去面试!如果有谁能陪我一起去该多好,那对我来说将会是极大的安慰与支持.森吉耶认为,我既然可以一个人租房子住,当然也可以只身前往大城市.他认为我具有极大的勇气,事实上,我真的很害怕.

我一次又一次地遐想,如果获得了这份工作,我就可以同森吉耶在那里一起生活.那是多么美妙、多么令人兴奋的梦想啊!但是对于面试的恐惧,却瞬间把那充满愉悦的幻梦之网撕碎了……

唉!无论如何,森吉耶都应该陪我一起去的!

加尔各答

当火车缓缓驶人豪拉火车站的站台,我的心被一阵莫名的疑虑与恐惧所充斥.在站台上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中,我寻找着伊拉的身影.然而,却没有寻见她.我没有立刻下火车,而是朝窗外远远地望去……无奈之下,我只得招呼来一个“苦力”,让他把我的小行李箱和铺盖搬下火车.我跟着下了火车.看到这拥挤的人群,我内心的恐惧更加浓重了.突然,有人用手碰了我一下,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看,伊拉站在那里.

我一边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说:“天啊!刚敢于没看到你,我就担心我一个人怎么去得了你家!”

走出车站,我们坐上了出租车.直到现在,我还没从惶恐中恢复过来.当车子驶上豪拉大桥(译者注:加尔各答地标性建筑,建于1942年),浸染着胡格里河水的凉风使我的身心顿时感到清新、振奋.伊拉向我描述了这座大桥的奇特之处.我惊奇地观望着大桥,继而又向远处那宽阔的胡格里河望去,望着河面上或停泊或行进的小船,望着那巨大的游轮……

离开豪拉大桥,出租车走走停停地驶上了一条极为拥堵的路.那些高耸林立的大楼与四周充斥着的巨大陌生感,让置身其中的我感觉到了强烈的迷茫与无助.巴特那(译者注:印度比哈尔邦首府)和坎普尔真的不能与加尔各答相比!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大都市!

甩开拥挤的人群,我们驶上了莱德路,宽阔安静的大道.我们的两侧是开阔的露天广场.

“伊拉,面试中都会有哪些人?我特别害怕.”

“嘿,没事的!你还会害怕?像我们这种人才会害怕吧.独立自主,靠自己打拼的人还会害怕区区的面试吗?”稍后,她又问说,“嗨,哥哥嫂子还在巴特那吧?你回去看望过他们吗?”

“搬到坎普尔之后只回去过一次,但时常给他们写信.”

“你这哥哥也真是奇怪!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妹妹!”

我非常不喜欢这个话题,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默不作声.

伊拉家不大,但装饰得很精致.听闻她的丈夫出差了,一开始我还有些遗憾;如果他在的话,就能给予我帮助!转念一想,他不在,我会更自在一些.他们的孩子也十分可爱.

傍晚,伊拉带我去咖啡厅.忽然,尼希特进入了我的视线.我窘迫地移开了视线.然而,他还是来到了我们的桌前.无奈,我只得看着他向他问好,并向他介绍了伊拉.伊拉邀请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感觉就要窒息了.

“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

“住下了吗?住在哪里?”

伊拉替我答了话.我看着他.他变了很多.头发留长了,像个诗人.他怎么会想留长发?他黑了,也瘦了.

没什么特别的话题可聊,我们便站起身来.伊拉一直都在担心着宝宝姆奴,我也着急回家.他陪着我们从咖啡厅一直走回特勒姆达拉.一路上,他都在同伊拉聊天,看起来好像他才是伊拉的朋友!伊拉把住址告诉他,他约定明早九点再来拜访后便离开了.

整整三年了,我还是同尼希特见了面!所有过往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尼希特消瘦了很多!……可以感觉到,某个强烈的痛楚正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

难道与我分手的苦楚正在深深刺痛着他吗?

不管有关他的美梦是多么甜蜜,也不管他曾给予我多少幸福和满足感,我深深知道,所有这些都是虚假的谎言!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又是谁说出了“我们分手吧”!他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忽然间,我的心刺痛起来.就是这个人,是他侮辱了我,是他在世人面前抛弃了我,是他让我彻底成为众人的笑柄!噢!为什么我不拒绝与他相认?当他来到桌旁时,为什么我不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真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明天还会来.我本应该断然拒绝他,我不想再见到他那张脸,我恨透了他……

好,明天来吧!我明天就告诉他我很快要和森吉耶结婚了,我要告诉他我已经将过往全部忘记了,我还要告诉他我恨透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怎的,我心中倏然跳出一个疑问:三年过去了,尼希特为什么还没结婚?管他结婚没结婚,跟我有什么……

难道他现在依然对我心存一丝希望?哼!真是个大笨蛋……

森吉耶!当初我一遍遍劝说你同我一起来,但是你没有.……此刻我是多么想念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加尔各答

求职的难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听伊拉说,月薪一百五十元的工作都得部长亲自推荐,更何况这月薪三百元的工作!尼希特从早到晚都在为这麻烦事四处奔波,他甚至还向办公室请了假!他为何如此关心我的工作?……他认识很多大人物,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得到这份工作.这是为什么呢?

昨天,我本想以冷漠的言行待他,好让他知道,如今他是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然而,早上大约八点四十五分,当我来到窗边扔掉断发的时候,却看到尼希特就在房子不远处徘徊等侯,正是那头长发、那身长衫长裤.他竟提前到了!换作森吉耶,十一点前是绝无可能出现的,他压根儿不懂得什么是守时.

看他在那里徘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他进了屋子,我思来想去,丝毫无法冷漠待他.我告诉他此行的目的之后,他看起来很开心,随即坐在那里开始打电话,打听与这份工作相关的所有信息,并很快制定好了计划,该如何运作.他还坐在那里打电话给办公室,说他今天不去上班了.

我正处在如此奇怪的情境:对于他这般亲近的行为,我既不能接受,又无法拒绝.一整天,我都跟着他东奔西走,但是除了工作以外的话,他一句也没说.我好几次想把我和森吉耶的事告诉他,但最终也没能开口.我暗自思量,生怕他听到这事后会对我应聘工作的事不再上心.他这一整天竭尽全力的帮助,让我对得到这份工作充满了希望.这份工作于我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得到了它,森吉耶将会是多么高兴啊,我们的新婚生活将会是多么幸福啊!

傍晚,我们回来了.我请他坐下,但他没坐,一直站着.他宽宽的前额上闪烁着汗珠.蓦然间,我生出这个念头:如果这会儿是森吉耶站在这儿,会怎样?我定会用裙裾亲自为他拂去额上的汗水,而他定会……如果不拥抱我,不爱抚我的话,他(森吉耶)是不会离开的!

“好了,我要走了.”

我机械地将双手合十.他(尼希特)就这么走了.我麻木地呆望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习惯于凝视着森吉耶带来的夜来香入睡,但是这里没有那些夜来香,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森吉耶,不知道你此刻正在做什么!已经三天了,你该不会沉浸在别人爱的怀抱吧……

加尔各答

今天早上完成面试了.我也许是太紧张了,原本应该回答的,我却没能完好地答出.但是尼希特前来告诉我,基本上他们已决定录用我了.我深知,这一切都是因为尼希特的帮助.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尼希特的左颊.时过境迁,我顿时觉得,坐在面前的尼希特又变得可爱、迷人.

在我看来,他比我更开心.他从来不向别人求助,但是为了我,他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他期盼着我来加尔各答,同他在一起,一直待在他身边吗?顿时,我心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兴奋,身体激动得发抖.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这样的想法是非常错误的,太不对了!……我又对自己解释说:不是这样的,也许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补偿曾经对我犯下的错!难道他认为,他尽力帮我找到了工作,我就会原谅他,他曾经伤害我的一切所作所为,我就会忘得一千二净吗?不可能!明天,我就告诉他我和森吉耶的事.

“今天如此高兴,去聚会庆祝一下吧!”

这是我从他口中听见的第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我看了看伊拉,她表示支持这个提议,但又推脱说要照顾宝宝姆奴.这下,便只剩下我和尼希特两人了,我有些犹豫.之前还可以因为工作的事同他待在一起,但现在呢?然而,我却无法拒绝.我回到屋中开始装扮.我记得,尼希特最喜欢蓝色,因此我穿上了蓝色的纱丽.我小心翼翼地装扮着,与此同时,心中却忍不住一遍遍地自责起来:你做这些是要去勾引谁啊?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站在台阶上的尼希特微微一笑,对着我说:“你穿着这件纱丽,真的好美!”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对于如此的赞美,我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尼希特,竟然对我说出了这种话!

我一点儿都不习惯听到这种赞美的话.森吉耶从来不在意我的穿着,也从不赞美,虽然他有这个资格.然而,没有这个资格的尼希特,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不知为何,对此,我一点儿怒气都没有,反而感到兴奋和激动.说真的,我很渴望从森吉耶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赞美,但他却从来没说过半个字.在过去我与森吉耶相处的两年半时间里,每天傍晚我们一起去散步时,有多少次我都精心装扮,穿着美丽的纱丽,但他却从来没有赞美过我,哪怕一个字也没提过.他从不在意这些衣服妆容的事,他总是视而不见.在听到了尼希特这句犹如清泉一般的赞美之辞后,我那颗干涸的心,顿时,被滋润了.但是,尼希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有什么资格?

他真的没有资格吗?……没有吗?

无论如何强迫自己,我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不能肯定,这个与我同行之人究竟有没有资格说出这种出乎我意料的话来.

我们坐上了出租车.我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把森吉耶的事情告诉他.

“天空餐厅!”尼希特对司机说道.

“叮”的一声,随着计程器的响声,出租车开始在风中飞驰.尼希特小心翼翼地蜷在后座的一角,与我之间留出了很大的空间,即便是急刹车时身体剧烈摇动,我们也碰触不到彼此.然而疾风中,我的纱丽随风翻飞,丝绸般的裙边抚过他的周身,在他的胸前上下飞舞.他并没有把它拨开.我心想,丝滑、芳香的衣裙正在以美妙的情味浸润着他的身心,这轻柔的抚触正使他兴奋.这样想着,我浑身即刻充满了难以言表的亢奋的胜利感.

直到此刻,我也没有把森吉耶的事情说出口.即便多次暗下决心,最终却没能说出口.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气恼,但是我就是开不了口.我发觉,自己似乎正在铸成大错,然而我仍然说不出口.

尼希特就不能说点什么吗?他就那般在角落里躲着,冷静地坐着,这让我感到很难受.我骤然想起了森吉耶,此刻要是他在的话,他一定会伸手将我搂入怀中!尽管在大马路上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的行为,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我特别渴望能够躺在谁的怀抱.我深知,尼希特就坐在旁边,这时候如此这般起心动念,是非常不对的.但是我又能如何?此刻我感到,出租车以多快的速度向前飞驰,我也以多快的速度向前飞奔,朝着那错误的、不甘的方向.

出租车猛地刹了车,停住了,此时我才回过神来.我慌忙打开右侧车门,仓促跳下车,就好像我与尼希特在车里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喂!不能从那边下车!”司机的话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举.那边站着尼希特,这边是我,中间是出租车!

收完钱,出租车开走了,剩下我们面对面站着.我突然意识到,本应由我来付车钱的.但现在又能如何!我们默默地走了进去.周围很热闹,琳琅满目,灯火通明,繁花似锦,但所有这些跟我毫无关系.我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前行,就如同一个犯了大错还没有被抓的逃犯.

我真的犯错了吗?

我们面对面坐下.本应由我做东,尼希特却替我做主.点了菜.在外界的喧嚣与内心的骚乱中,我迷失了自己.

我们面前摆上了冰咖啡和一些吃的.好几次,我都感觉尼希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察觉到了他嘴唇的些许颤动,但他即刻将冰咖啡杯中的吸管放进嘴中.

大笨蛋!他大概觉得我很傻,但我却清楚地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相处整整三天了,我们谁都没有去触碰那个话题.兴许是工作的事情占据了我们的头脑,但是此刻……此刻是一定要谈这个话题的!如果不谈,那多别扭!还是不谈吧,也许这样才自在.三年前,我们的篇章已永远合上,或许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再去翻看它.分手了,关系断了就是断了.如今谁还会再去提起?我是永远不会的,然而,他却应该提起.当初是他提出的分手,这话题也就理应由他来提.我凭什么提起,我又该如何提起?我都是马上要与森吉耶结婚的人了.为什么此刻我不对他讲讲森吉耶的事呢?不知为何,我犹豫了,迷惑了,无法张口.忽然,我觉察他好像说了什么……

“您说了什么?”

“不,没有!”

我发起窘来.

之后,又是沉默!我根本没有胃口,只是机械地将食物塞进嘴里.或许,尼希特也是一样.我依然觉察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他握着吸管的手指在不住颤抖.我知道,他是想问:蒂帕,你原谅我了吗?

他为什么不问呢?然而,如果他问了,难道我会对他讲出这些话吗: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你,我恨你,就算我现在与你待在一起,一起喝咖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忘记了你对我的背叛.

倏忽间,过往所有浮现在我眼前.但怎会这样?那些曾经无法忍受的耻辱和痛苦、愤怒和厌恶,为何此刻却记不起来了?此刻浮现在眼前的,是在巴特那一起度过的那些怡人的黄昏、那些皎洁的月夜,我们彼此倚靠,久久坐着,默默注视着对方.虽然没有任何爱抚触碰,但不知为何我们身心如此沉醉,不知为何我们如此迷恋,陶醉于这个奇异的梦幻世界!……我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将手指轻轻放在我的唇边,说:“蒂帕,让我们静静地享受这亲密的时刻!”

此刻,我们也是沉默的,也是相伴而坐.我们这会儿也是在静静地度过他所谓的那种亲密时刻吗?我想要用尽全力,大声叫喊:不!不!不……可是,除了呷啜咖啡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想要竭力做出的那些反抗,此时不知陷入了内心之中的哪个无底洞.

尼希特帮我付了账.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们抢着付账,在推让中,我的手会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我想要用我的触碰来点燃他内心中的那团火.然而,竟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他付了账,我也没有任何阻拦.

我的心中,暴风骤雨大作!然而,我不动声色,坐上出租车……然后又是一样的沉默,保持着一样的距离.不知怎的,我觉得尼希特离我很近,非常亲近!我一次次在想:尼希特为何不抓住我的手,为何不紧搂我的肩头?我一点儿都不认为这是不好的,一点儿都不!但是,他什么都没做.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同往常一样思念着森吉耶入睡,然而尼希特的形象却一次次取代了森吉耶,闯入我的脑海.

加尔各答

我为自己的“身不由己”而气恼.今天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可以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但不知哪里来的彷徨犹豫,让我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傍晚,尼希特带我来到了湖边,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远处的人群熙熙攘攘,这里却比较安静.面前的湖水泛起微微的轻波.这样的氛围,使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现在你就要来(加尔各答)了!”他看着我说.

“是啊!”

“工作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到他的眼中掩映着几分不安,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是要倾诉什么.他像是有意要同我说些什么.

“没什么打算!”不知为何我会如此作答.我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为何我不回答说:工作之后,我将会与森吉耶结婚,我爱他,他也爱我;他很好,真的很好!他从不会像你那样欺骗我.但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为这种软弱与无奈,转瞬间,我已泪水盈眶,随即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你能来这儿,我很高兴!”

我即刻屏息凝气,等待他下面的话.然而,半个字都没有了.我用不安的、悲伤的、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要说:尼希特,你为何不说?说你直到现在还依然爱着我,说你想要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忘掉之前的不愉快,说你想和我结婚.说啊,尼希特,你说啊!我急切地想要听你说出这些话!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这不好,一点儿都不!我必须承认,尼希特,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或许还依然爱着你——不,不是或许,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你永远是那么少言寡语,但是我依然焦灼地望着你,想要听你说.然而,你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湖水……安静,沉默!

尽管你想静静度过这亲密的一刻,但也不能让人总是困惑不解啊!不管你说不说,我都知道:直到今天,你依然爱着我,深爱着我!此刻你一定在想,等我来到加尔各答之后,你就可以同我再续前缘.如今,你依然与我很亲密,因为你深知:时至今日蒂帕依然是属于你的!……可我呢?

我不认为自己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我害怕(害怕辜负、背叛了森吉耶),害怕自己当初有多恨你,现在就有多么憎恶自己.

不知不觉,夜更深了.

坎普尔

虽然很希望尼希特来车站送我,但是听到他今天有重要的会议之后,我便同他说不要来了.伊拉来了,将我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或者说,是我执意要她离去的.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百般劝阻,尼希特还是会来的.在这离别的最后时刻,我想单独同他在一起.我的内心中一直压抑着这个渴望:临别前,兴许他会对我说些什么.

火车发车前十分钟,我看到了他!他正焦急地朝车厢内张望.

大傻瓜!他应该能想到,我会站在外面等他!

我跑到他身边,说:“你怎么来了?”他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他看起来十分疲惫,许是因为他一整天都忙于工作,这会儿又匆匆忙忙跑来与我道别.我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以慰藉他的疲惫.然而,我能做什么呢?我们朝车厢走去.

“找到座位了?”他朝车厢里望了望说.

“嗯!”

“带水了吗?”

“嗯!”

“床铺整理好了?”

我突然生起闷气.他也许看出来了,便不再说话.一瞬间,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我看到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阴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中痛苦地翻搅,折磨着他,他却不能说.他为何不说?他为何不能释放心中的苦痛呢?

“今天人不是特别多.”他望了望四周说道.

我也环顾了一眼四周,但眼睛却不时扫视着钟表.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也逐渐沉人悲伤.我时而对他怜悯,时而对他气恼.离开车只剩三分钟时,我们的目光再一次相遇.

“上车吧,火车马上要开动了.”

我用无助的眼神看向他,像是对他说:你也上来啊.……我缓缓地登上火车.我在车厢门口站着,而他在站台上.

“抵达后,给我来信.工作这边一有确切的消息,我就通知你.”

我一言不发,只是凝望着他……

汽笛声……绿色信号旗……又一次汽笛声.我的眼眶湿润了.

火车轻微震动之后,便开始缓缓向前滑行.他随着火车一直向前走.在那一刻,他缓缓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我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我在心中尖叫:我全明白,尼希特,我全都明白了!这四天之中,你没有说出的话,在你与我这瞬间的触碰中,全都表达出来了.请你相信:如果你是属于我的,那么我也是属于你的;只是属于你的,唯独属于你!……但我却没能说出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尼希特跟着火车向前走,这就足够了!火车加速了,他将我的手紧握了一下,之后松开了.我闭上了含泪的眼睛.我感到,唯有这触摸着的幸福的瞬间才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虚假的.我曾试图使自己遗忘,欺骗自己,迷惑自己,但这些努力都失败了.

我泪眼婆娑地眺望着远远离去的站台,那里依稀可见无数只挥动的手.我努力在其中寻找尼希特的手,那只曾紧握过我手掌的手,我却没能寻见.火车穿过车站,驶向远方,加尔各答的灯火在远处闪闪发光.那一切都随着火车的行进而渐行渐远,被落在后面.我感到,这趟庞大的列车正带着我远离家的方向,而驶向一个未知的迷途.

我躺在床铺上,心情沉痛,心烦意乱,只好闭上眼睛,然而,森吉耶却最先浮现在脑海……回到坎普尔后,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如此长久的时间里,我都在欺骗着他,也欺骗着自己,但是现在却不能再欺骗了.……我会跟他解释这一切.我会说:森吉耶,我本以为我已将那段破碎的关系刻意遗忘了,但直到在加尔各答遇见了尼希特,我才明白,那份破碎的感情依然与我的内心深处紧紧相连.记得吗?提起尼希特,你总是满腹疑虑.之前我一直认为是你在嫉妒,如今我必须承认:你是对的,我错了!

森吉耶,说真的,在过去这两年半里,我一直处在错觉之中,也把你置于其中.但如今,自欺欺人的大网已被撕裂.事到如今,我依然深爱着尼希特.我明白这个真相之后,如何还能与你在一起继续欺骗你呢?今天,我第一次能够客观地分析我们的关系,一切都已清晰明了.既然这段感情在我面前已经十分清晰,我也就不能再向你隐瞒.在你面前,即使我想隐瞒,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谎言.

如今,我认为:在内心之中,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而是感激.在我接连失去了父亲和尼希特之后,在我精疲力竭、心力交瘁之时,是你给了我支撑和依靠.在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芜暗淡之时,是你用爱抚让我重新焕发光彩,让我那颗枯竭已死的心重新焕发出生机,让我重新快乐起来,就是这一切让我感觉到我爱你.但是在我们的这份爱情中,从来没有过沉醉的时刻,没有过迷恋的刹那,没有过那些难以描述的美妙瞬间.你说,曾经有过吗?在与你无数次的拥抱和亲吻中,我连一次忘我的陶醉与迷恋都没有体会过,从来没有.

我认为,尼希特离开之后,我的生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你填补了它.你是个替补,而我却错把你当作挚爱.

森吉耶,请原谅我!转身离开吧!你将会遇到很多个如我一般的“蒂帕”,她们将会真正地深爱着你.直到今天,我才真切地明白:唯有初恋才是真爱,之后那些爱恋不过是选择刻意遗忘和迷惑自己的尝试罢了……

就这样,无数言语不断涌现在我的脑海,这都是我要对森吉耶说的话.我能说得出吗?但这是一定要说的!如今,我连一天也不能再欺骗他了.心里明明爱着另外一个人,身体又怎能假装继续跟他在一起呢?不!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返回之后,打开房门,看到房间里一切如旧,只是花瓶中的夜来香枯萎了,花朵凋谢,花瓣零落地散在地上.

进门时,发现地上有封信,是森吉耶的笔迹.打开信封,是个短笺:

蒂帕:

你去了加尔各答后就音信全无.我今天要去克塔克出差.五六天后回来.那时,你应该就回来了.急切地想要知道你在加尔各答的情况.

你的,

森吉耶

我长出了一口气,瞬间觉得卸掉了个大包袱.趁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理理思绪.

梳洗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尼希特写信.之前由于他在身边,我欲言又止的那些话,如今相隔如此遥远,可以一吐为快了.我在信里清楚地写道:就算他什么也没说,我却全都明白.我又写道:对于他的恶劣行径,我曾十分痛苦,也十分愤怒,但当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悲愤都烟消云散了.在那些亲密的时刻,愤怒又怎么可能有片刻的停留?虽然现在我已回来,但不知为何,那些令我欢乐与陶醉的情景却一一浮现在我眼前……

我将写好的信装进了一个非常美丽的信封,封好后亲自去邮局寄送.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那空荡荡的花瓶上.我不愿去看它,翻身睡去了.

坎普尔

今天是信寄出的第五天了.我从昨天起,就一直望着那条邮递员必经的小路.今天两个邮递员都已经接连离开了,我却没等到尼希特的回信.整整一天,我都感觉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他为什么不赶快回信呢?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到底要怎么熬过去!

我站在外面的阳台上.陡然想起,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每每这个时刻,我也是如此,站在这里等待着森吉耶.这会儿,我是在等待森吉耶呢,还是在等待着尼希特的回信呢?或许都不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不会出现.

我漫无目的地回到房间.傍晚时分,我从不会在家消磨.每天傍晚,我都会与森吉耶一起外出散步.这会儿坐在屋里,感觉快要窒息.于是,我关上房门,走上了拥挤的街道.……黄昏的烟尘却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我要去哪里呢?此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迷路了,找不到方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要去往何方?就这般漫无目的地一直游荡.究竟要游荡到什么时候呢?思虑未果,我不得不返回.

刚一到家,梅赫塔的女儿拿来了一封电报.

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打开一看,却是伊拉的电报:

“你被录用了.祝贺!”

如此重大的好消息,我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这消息定是尼希特告诉她的.心中猝然生出这个想法:难道之前我的所思所想完全是错觉吗?难道只是我的猜测,我的幻想吗?不!不!那个触摸是错觉吗?正是它,让我身心沉醉;正是它,向我打开了层层心扉.……在湖边度过的甜蜜时光又怎会是幻觉?在那里,他用沉默向我诉说了一切,无声的亲密时光!他为何不回信呢?明天会收到他的信吗?难道,事到如今,他还在犹豫不决吗?

此时,面前的时钟“当、当、当……”响了九下.我朝它看过去.这是森吉耶送来的.我瞬间觉得,这“当、当”的报时声是在提醒我森吉耶的存在.还有这飘动着的绿色窗帘,这绿色的书架,这张桌,这花瓶,所有这些都是森吉耶送来的.……就连桌上放着的这支笔,也是一周年纪念日时他送给我的.

我竭力收拾自己纷扰的思绪,想要专心读书,却失败了.只得上床躺着.

面前空荡荡的花瓶,加剧了我心中的空虚.我尽力闭上眼睛.……眼前却又一次浮现出那清凌凌的湖水,湖面上泛着微微的轻波.我朝那湖水的方向望去,尼希特的身影出现了,他凝望着湖水深处.如今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我也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和心中的不安.他那难以言说的压抑与无奈,他无能为力的情态,依然浮现在我面前.渐渐地,宽阔的湖水不断收缩,幻化成了一张小小的写字台.我看到尼希特坐在那里,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抓挠着头发……还是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压抑,一样的无能为力.……他想写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努力着去写,手却颤抖起来.……啊!他这般痛苦也让我感到快要窒息.……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到的,依然是那个花瓶,那副窗帘,那张桌子,那块钟表……

坎普尔

今天,尼希特终于来信了.我感到心跳加速,紧张又激动地拆开了信封.这信竟然如此短小!

亲爱的蒂帕:

得知你已安全到达,我很高兴.

你可能已收到了录用通知的电报.我昨天给伊拉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说即刻便会给你发电报.你也很快会收到办公室的正式通知.

对你取得的成功,我表示衷心的祝贺.真的,我十分高兴你获得了这份工作!付出终有收获.未完待续.

祝好!

尼希特

就这些了?渐渐地,信中所有的文字都在我眼前消失殆尽,只留下“未完待续”!

那么,他还有些“什么”可以待续的呢?他为何不在这里写出来呢?他还将会写什么?

“蒂帕!”

我转身看向门口.手里捧着一整束夜来香的森吉耶微笑着站在门口.一瞬间,我呆呆地望着他,仿佛是要努力地辨认他.直到他走了进来,我才回过神来.我发了疯似的,立刻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你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你去哪儿了,森吉耶?”我哽咽着说,眼泪禁不住簌簌而下.

“怎么了?没获得加尔各答的工作吗?……去它的什么破工作!你何必为了这事劳神伤心?”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越来越紧.夜来香的香气慢慢沁人心脾.当森吉耶的嘴唇轻轻触碰到我的额头时,我感到:唯有这个触碰,这种幸福,这一瞬间,才是真实的,而其他那些都是虚假的,都是幻梦,都是错觉……

我们紧紧相拥,亲吻着,相互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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