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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散文范文 类别:毕业论文 2024-01-16

《芦草深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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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声嘶力竭常常隔屋传来:“你当年从平凉城里移民到泾源乡下,从富人移成个穷光蛋,穷得差点连老婆都娶不上,咋还狗改不了吃屎想移民.”

而父亲,则嗫嚅着,唯唯诺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被联合国定义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的我的故乡泾源县,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在靠近银川城的芦草洼荒漠区开发移民.芦草洼,顾名思义,成片大小不一的水湖里长满了汹涌的芦草,是故乡泾源的首个回族“吊庄”.

第一代拓荒者在政府人员的组织带领之下,轻装出发.所谓轻装出发,就是在不带家口,不迁移户口,老家的土地照样耕种的情况下,由一部分志愿者组成的青壮年前往“吊庄”先行去垦荒.

父亲那时不过三十岁,行走江湖的能力和斗志正盛,他说,他当时就是想去芦草洼看看情况,搬不搬迁是以后的事.

父亲的自愿行为不用说受到了母亲的极力阻拦,自幼生活在大山里对故乡慢生活已习以为常的她宁愿继续过着贫瘠安稳的日子,也不愿意家人为讨得安逸的生活而骨肉分离.所以,父亲的志愿者报名行为一时间在家里硝烟四起,母亲的叫嚣和有理有据的谩骂似乎句句理直气壮,那些日子里的母亲,成天给父亲找茬,父亲则提高警惕提防和躲避着母亲尖锐的锋芒以确保能息事宁人.

在母亲的阻挠下,这一趟由政府组织的集体远行父亲脱单了.

十岁的表哥是第一批前行的志愿者,他和嫂子新婚不久,没有孩子,家里原本就一贫如洗,没有任何牵挂的他们到哪里都是两个人的江湖.表哥年轻气盛,人又勤劳灵活会来事,一到芦草洼就被指挥部任命成磨面工,掌握了粮食,表哥自然不愁吃饭,表哥手脚勤快,见活就干,口齿伶俐,会讨好巴结人,很快就得到了公家人的赏识.不久,表哥就分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所谓土地,只不过是一片推平了沙包的沙原,还看不出一点土壤的味道.消息传来,父亲再也按捺不住已经起飞了的心,但此时,他却是错过了有组织的集体远行,第二批志愿者开赴日还遥遥无期,于是父亲单匹马去找马志肖,那个曾在芦草洼开发建设中带队的武装干事,几乎没咋刁难,就带着父亲坐班车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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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芦草洼的父亲他们,都是二三十岁挑出来清一色的青壮年,不拖家不带口的老爷们轻装上阵也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万里黄沙的芦草洼没有人烟,没有飞鸟,没有树木,甚至除了骆驼草也没有其他植被,那些随风移动的有着纹络和月牙造型的巨大沙包一座连一座,平原就夹在这些沙丘之间,这些依然看不到土壤的沙原就是父亲们将要开垦的土地,将来要建房栽树种粮食的土地.

父亲说,一个离乡背井的人,面对这样一望无际的黄沙和荒无人烟的荒凉,都会情不自禁地落泪.

唯一有生机的地方是指挥部,这是政府专为移民搬迁设立的临时机构.指挥部所在地是一片已经开发了的旧时农场,当时属于银川西干铁路管辖,后来因开发区的艰难而捐赠给了泾源县开发建设者栖身.也因此,指挥部得以从沙窝里搬进来,医疗小组、技术人员,才得以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当然,父亲他们,是没有资格住这少得可怜的房子的,他们在背沙的地方,搭起简易帐篷,一群人住起了大通铺.

水利是根本.到平原灌区来,就是为了利用灌区的黄河水种上水浇田,收获肥沃的水浇田产出的粮食.民以食为天,先果腹再致富.所以,父亲他们是要先修水渠的,除了已存在的主渠西干渠不用出苦力外,贯穿整个开发区的斗渠支渠都要修.推土机、挖掘机成天轰鸣在沙海中.

芦草洼的地下水不深,似乎与近在咫尺的引黄灌区西干渠离得太近的缘故,稍低点的沙坑就是一汪池塘,浮满绿藻和垃圾或者是半死不活的芦苇,时间久了,这些臭水塘就成了饲养蚊子的好去处,成群结队的蚊子疯了一样在黄昏的天空乱窜,一遇到天阴或夜幕来临,这些之前没见过人,没吸过人血的蚊子像尝到了新鲜一样,见人就劈头盖脸扑面而来.所以,住所的空地上隔三差五会有被蚊子袭扰的睡不着觉的人点燃了成堆的骆驼刺烧蚊子,噼啪声不断.

沙漠中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变天的时候,顷刻间沙尘暴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漫天黄沙,飞沙走石,天地间一片昏暗,大白天帐篷里就得点起灯,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呼应着外面的飞沙走石,似末日将至.父亲他们就死命地拽住稍不留神就会飞上天的帐篷的四角,心惊胆战中等待风去,刚刚推平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撒下种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整成耕地的模样,一夜之间,就被沙尘暴肆虐成一片一片的小型沙包和沙丘,风住了,这些沙包沙丘再次成为父亲们要清理的对象.

划分了土地和宅基地的表哥已经跃跃欲试要建房子,家里一贫如洗的他和嫂子是没有能力雇人干活的,就算找些亲戚朋友帮忙,你总得给人饭吃,除了两床栖身的铺盖,几乎是空着两手来到芦草洼的表哥表嫂要给帮忙的人管饭,粮食从何来呢?

表哥不好意思地说,他利用职务一点一点攒了几袋子面粉,再趁着夜色偷偷背出来,把几袋子面粉埋进沙窝里藏好,待到人都来帮忙干活了,才从沙窝里再起出埋着的面粉.我听这故事的时候,并没有因为表哥做了小偷而感羞愧,反而是那种贫苦和被逼无奈的生活和他们为之拼搏的精神让我心生疼痛.

父亲说他们没有钱买手套,盖房子脱土坯,手上全是刺,一到下工,大家都围成一堆,眯缝着眼睛对着双手挑刺,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呢?粗糙皲裂,满是伤口和老茧的手,我想不通这绵软的沙子里何以有刺,而且多到刺得人满手都是,父亲说,芦草洼当时唯一的植被就是骆驼刺,被风卷起来就像一个个风火轮,它们一蓬一蓬地扒住沙子生长,秋天里就结出又扎又硬的籽粒,扔在路上就像古战场上的铁蒺藜,这些籽粒年年生年年落,和沙子土壤混杂在一起,多得数不胜数.这倒不假,后来在“吊庄”骑自行车,多少次我的自行车胎都被这种蒺藜刺扎破过.

和父亲聊天,问他刚来时是不是劳动一天有补贴,父亲不假思索说,挣工分么,这回答差点把我笑喷,82年就已包产到户了,他去芦草洼开发的时候都是84年了,还挣什么工分呢.父亲显然是记忆发生了短路,东拉西扯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挣工分的,我们给公家挑水渠,一天记下的工分再去换饭吃,我问他工分攒多了还能换啥,父亲难为情地呵呵一笑说,换啥呢,干苦力活的人都饭量大,我挣的工分连吃饭都不够,回来的时候准备欠着账偷偷一走了之,却还是被管灶的人叫住,交了几块钱才放我走的.想起父亲灰溜溜被人叫住掏饭钱的尴尬,我们姊妹都笑了.

父亲去芦草洼的两个月时间,原本就不怎么支持搬迁的母亲一个人留在老家,伺候庄稼带娃喂牛,忙与累让她变得脾气极坏,一有去芦草洼的人就捎话带信让父亲回来,话里颇多埋怨,东西越捎越少,话越捎越多.传到父亲耳朵里就有些言词苛刻气急败坏了,再加上父亲迟迟分不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老家的夏收已在即,再迟疑不走,误了夏麦的收割,这一年一家子要喝西北风不成?

贫困线上挣扎的芦草洼人成了富饶繁华的银川城一滴透亮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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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9年考上省城银川一中上高中,备受离别之苦的日子又燃起了父亲第二次奔赴芦草洼的决心.此时,芦草洼的开发建设已轰轰烈烈进行了五六年了,当年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如今已有了点点绿色,土坯房子虽然低矮丑陋和贫瘠,但置放在沙漠里已有些人烟的样子了,七十村是最早开发的村落,已零零星星坐落着不少房子,勤劳的农人在房前屋后都栽种了树木,菜园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了,表哥从芦草洼传回的消息说,他家的西红柿黄瓜结得又繁又大,他们收获的向日葵拿麻袋装,玉米棒子有一尺长.西红柿和黄瓜在故乡因为气温和光照不足是从来没有种成的菜蔬,向日葵不过是田间地头偶尔的一两株,何曾见过拿麻袋装?表哥说离他们家不远有制钠厂,他们闲暇的时候在厂子附近捡来废钠,扔进无人问津的水塘就可以炸出十几斤重的大鱼,横在洗衣盆里头尾还外翘着……

这些,对于故乡那个封闭的小山村来说都是奇闻轶事,听得人心潮荡漾,于是,父亲再次动心,又一次奔赴芦草洼.

这时的芦草洼,土地已显得珍贵起来,荒地还是有,不是没有被开发就是已划分了出去,有些分上土地的人家受不了芦草洼的艰苦又折回了老家,有些有背景有头脑的东边分了西边分,成了土地大户,当时的政策一来鞭长莫及管理疏松,二来本就有谁开发谁利用这样的不成文的默许.所以,此间的土地买卖已是蔚然成风.父亲买了盖有两间土房的宅基地,还带了十五亩有待进一步修整才能耕种产粮的土地,但买地所需的2000元有一部分是父亲在村里东拼西凑借来的.

父亲来学校看我的时候,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被芦草洼的毒日头晒得黝黑发亮的面庞有些憔悴,但看得出他的信心很足,似乎开发的前景于他已是一片光明灿烂,他说天天都泡在沙窝里忙活,也穿不了个干净衣服,他似乎为他自己那一副寒酸的着装有些抱歉,父亲的院子已经被他栽上了不少的葱,长得很是茂盛,他在房子四周和邻人的交界处栽上了成排的杨柳,父亲买来的十五亩土地还不能耕种,虽然已没有特大沙包,但仍然高低不平的还需要父亲再花钱请推土机来推平,低洼处要填百余车沙土,这项浩大的工程需要一大笔钱来投入,刚刚拉账累债买了地的父亲显然经济上捉襟见肘,只能眼睁睁看着推土机在别人家地里突突奔鸣,眼看着别人家已经平整妥帖的土地开始有条不紊的耕种,眼看着别人家的庄稼蔬菜芝麻开花一样节节蹿长,那么,父亲的憔悴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一直想去看看父亲买的地,看看父亲在他的土地上辛劳的成果,但那时候的芦草洼还不通车,没有交通工具便寸步难行,芦草洼人出行工具都是扔了都没人拾的破得吱扭作响的自行车,行走在沙窝里磕磕绊绊的车辆大都是公家运送物资或搞基建的,偶尔一辆桑塔纳进来,定是视察的领导.沙漠里要踩出一条路得需要多少人多少年的脚力.

小姑作为第一批工作人员已从老家调来芦草洼教书,在当时条件最好的六村小学(指挥部所在地)任教,有以前农场遗留下来的现成的房子,踩实的院落,种熟的菜园.

未来的兴泾镇中心三村已有了模模糊糊的村落雏形,住户零零散散摆开来居住,其开发却蒸蒸日上,发展速度见长,而边缘地带的六村,指挥部所在地,虽是曾经农场种熟的土地,建好的房屋,但终归太偏远,村民们办事要跑很远的沙路,工作人员要进城开会或回老家协调关系,也要跋山涉水从深远处出来,建设扶贫物资的运送也都因为路远难走而多有不便,而离城近又平坦开阔的三村怎么看都已具备中心街镇的条件,于是,指挥部由六村农场所在地撤离,落家三村.

跟指挥部一起搬到三村的还有卫生院,邮政所、供销社,三小和中学已经建成并开始投入使用.

三村成了南来北往过客或住户的中心,随着人口的流动和生活需要,还是沙土路的三村主街两旁渐渐地有了些摆摊做生意的,生活日用品或农副产品都自发地拿到三村街上交易,虽然那些堆在沙土上的商品全都免不了裹上一层土,集市也便渐渐形成了.

有先见之明的小姑父早早就看出三村的发展前景,在他们刚刚搬到芦草洼的那一年,就花钱在三村买了一处地方,第二年就盖好了房子,又把小姑从日渐废弃荒芜了的六村调入三村小学教书.

最早搬来的表哥,日子已经过得红火起来了,他们两口子年轻能吃苦,除了没日没夜地操持自家的土地,还骑着自行车到平吉堡农场或周边工厂给人打工,渐渐地开了小商店,开了榨油坊,种熟的土地也回报勤劳的人,庄稼一年比一年收成好.他们是最早搬去的老户,也是最早扎根芦草洼、最早富起来的真正的芦草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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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买的地方终没能保住,两年过去,亲友们都着急想要回自己的钱,而父亲需要整顿的土地却还荒芜的浇不上水而没有收成,这样无望的等待不知道何时才是个终了,为了这没有收成却还得照看顾管的半个家园,父亲来回奔走在老家和芦草洼之间,缠进班车轱辘里的银子加起来也数目不小,尽管,那时的车费一趟才十多元.母亲的唠叨,亲戚的,再加上我在凤城一中三年的学业也已到期,父亲决定卖掉那一院倾注了他两年心血的地方.2000买的地方,只赚了100元就出手了,两年来父亲栽在房前屋后的树苗,平整院子消耗的精力,上下奔走花费的车费全都随沙付之东流了.

父亲用还债剩余的钱买了一辆三轮奔奔车,拉着一点可怜的破家当和我一路南下,回了老家.两次奔袭,均以失败告终,也由此,父亲的这一行径在母亲的跟前落下了短处,一旦家里小有吵闹,便成了母亲嘲笑和奚落父亲的借口,父亲从此断了来芦草洼安家的念头.我记得那是1991年的事情.

婚后的姐姐和婆婆常常为些小事闹家务,被分出来另过的姐姐和姐夫面对自己一穷二白的日子,决心到芦草洼另谋生路,姐姐搬家的时候,我已经工作了两年,不甘于沉沦在故乡山沟里丧失心志的我,决定同姐姐一起前往探路,这一去,却是姻缘注定.

给姐姐搬家的是一辆很大的康明斯,凡是要搬家到芦草洼的,政府出资雇车,四家子一个组合装一车,那时候的小家庭,都穷得叮当响,几床铺盖几个木柜和盆盆罐罐之类就是所有家当,多者一头牛两只羊.

此时的芦草洼又比我和父亲回去的时候好多了,村子里的住户多了,房屋稠密了,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也多了,许多小路上都铺了砂石,比起沙子路好走多了,三村街道上的小摊小店也越来越多,货物种类也越来越多,集市上人流涌动,物品繁多.这些安家在沙漠里,为建设自己的家园,为银川城边缘防风固沙做出巨大贡献的回族儿女,穿着朴素的农装,戴着象征回族身份的白帽子,喜气洋洋地穿梭在集市上,一派繁荣的景象.

从芦草洼进城已不再是困难的事,父亲当年买来拉我回家的那种奔奔车停满了三村的街道,大都包着一个棚子,左右两边的车帮处钉两排木板,乘客从后面钻进去,车主就在门上挂一把大锁,一个人两块钱就能从三村坐到新市区.

在芦草洼做客运的大多都是去得早的人,他们吃过了大苦,见多识广,头脑也灵活,打拼中学会了见人左右逢源,遇事八面玲珑.拥有了小商店、榨油坊和肥沃土地的表哥就是这些奔奔车客运者之一.他们家的日子已过得相当红火了,响亮的声名传回老家,又被乡邻们添油加醋一番润色炮制,简直就是拥有让人垂涎三尺老财东,大凡老家人要到芦草洼走亲戚或看地方的,都要慕名歇脚在表哥家,为此,表哥家里常常是客流不断.人多为患,虽然表哥表嫂都是那种热情好客的人,但也架不住这走马灯一样的人来人往.

表哥家虽然富名在外,对孩子的教育却没有跟上来,表哥也和芦草洼的众多村民一样,把这里政府的疏于监管当作超生孩子的有力庇护,表嫂一口气生了四个孩子才刹住车,他们一家子把打工干活挣钱当成了人生的第一要事,几个孩子也背着书包装模作样读过一段时日,但没有得到家长和孩子重视的学业终究一无所成,最后以辍学告终.

小姑家就不同,小姑是老师,有养尊处优的身份,孩子们小时候在学校里都是光宗耀祖的优等生,一路中学大学读下来,直到都混得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

小姑已调到了三小教书,他们家的房子盖得很是漂亮,虽然还是土块垒就的土坯房,却是外皮裹了一层白灰,四个耀眼的红砖腿子光彩照人地立在房子四角,这样外观鲜亮的房子,在芦草洼简直算得上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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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的春天来临,我因为远嫁和工作调动而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芦草洼人.实现了父亲两度搬迁而终未成果的移民梦想.

在学校里上班,家却住在村上.

学生奇多,挤得跟柿饼一样,桌椅板凳残破而短缺,分给我一年级的班里有八十多个学生,三十多岁已被称作老水的教导主任水老师,从郊区买来粗壮的松木原木,叫人用锯子解开了,刨光两面,再钉上四条腿,就给一年级当桌子了,当然,这样又窄又长的桌子,一张可以趴十个学生呢.

学校没有围墙,四面敞开,操场上一个硕大的沙包,南面空地有一个很深的沙坑,丁校长年轻气盛,每每劳动课,就要求每月只有四块钱班主任费的班主任们都得带着学生拉着架子车,把沙包挖了,运到沙坑里填上,周而复始地做着愚公移山的工作,之后,我们又会带着学生在村外的荒滩上掏挖黄土,拉回来盖在校园里的沙子上,一二年级学生则排成队,脚印挨脚印,一点一点踩平踩实黄土.

沙尘暴从三月开始就雷打不动天天光顾,昏天黑地,飞沙走石的春天,是芦草洼人最不喜欢的季节,上班受影响,走路受影响,干活受影响,连吃饭碗底里都沉淀着一层沙子,而且沙尘暴会携带众沙在各个门口、墙根或檐下堆成沙包,若是一夜大风不止,早上起来,门口的积沙有时堵得连路都走不了.学校的操场,每隔一星期,高年级老师就得带着学生用架子车或手推车清理如山的积沙.

每年六一,我们都斗志昂扬地带着七八百学生步行十多里沙土路到学区集中起来过.学校里雇不起车,学生也掏不起乘车费,就兴高采烈地依赖“11”号工具,率领着大大小小的一帮孩子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穿梭.

春秋两季就带着学生,一人一辆自行车骑着到平吉堡勤工俭学.掏鸡粪能把人熏死,至今记得那一股冲天的恶臭,领着怀揣菜刀的学生去砍甜菜,挖过红薯和土豆,最多的是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搬玉米.

农村人有钱就盖房,土坯房渐渐被推倒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房,两三年一变样,先是土坯上裹一层白灰的,再是红砖包皮的,全砖的,然后就是楼板平板房,大瓦房,一家比一家盖的好.常在城里打工的农人个个都长了见识,对家里的配套装修也能跟上时代的审美.

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农人们一有空闲就种树,杨柳槐榆,这些好活耐寒耐旱普通的树种,芦草洼最多.然后是果树,苹果树、梨树、枣树、桃树、李子树、杏子树,在园子里见缝插针,栽得密不透风.

风,透不过来了,沙,自然消失.几年时间,那种遮天蔽日疯狂至极的沙尘暴就真的没有了.春天再来,就是一片的温暖和煦,草绿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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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富起来的日子,大约要从二十一世纪算起,那时,勤劳的芦草洼人大都种地有了收成,田里稻麦丰盈,园里硕果累累,路边杨柳依依,市场物资充足,口袋里银子叮当作响,走到哪里,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笑容.

镇街拓宽了,街上许多老旧建筑重新翻修了,日渐富裕的日子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来此安家落户,中小学校因为学生人数不断增加而重建.重新规划的市场,把以前摆在街道两旁沙土里的地摊全都收罗了进去,加上规格而整齐的门面房,专卖店,加盟店,注册公司,小型作坊比比皆是,走在街上喜形于色的红男绿女,让整个镇街焕然一新.

表哥家几个早早辍学的姑娘都各学了一身本事,一个开了个美容院,花枝招展地理发烫头割双眼皮,一个开了个影楼,几乎包揽了整个芦草洼的婚纱照,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在自己的服装店当老板娘.

年迈的母亲在红寺堡给邻人再提芦草洼、再提姐姐和我以及表哥一家,完全是一副骄傲和自得.

然而,拆迁已迫在眉睫.

这时候再拆迁家园,大多数芦草洼人是不愿意不舍得的,但正如所有势在必行的拆迁一样,芦草洼也难逃其注定的命运.长城村,十八斗,富贫村,大四村,黄花村,泾平村……当年一点点崛起于沙漠中的村庄再次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一座座楼房,拓宽的公路,二手车交易市场,污水处理厂,热电厂,铁路货场……

传统的民房逐渐消失了,安置楼房却成座成座拔地而起,礼拜,成了那些闲了的老汉们最主要的工作.

表哥家拆迁了,他家去得早,划分的地方、私自开发占的地方,加起来地盘大了去了.小姑家住到了城里,已经退休了的小姑和姑父已放下了尘事,两个人成天守着孙子乐呵,姐姐家当年搬去后栖居的土坯草屋已鸟换炮成了漂亮的大瓦房,装修也一应到位,卖地卖房的收入也让她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的土财主.父亲当年二千一百元卖掉的还带了十五亩耕地的地方,如今倒了几遍主人后,已盖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子.六村指挥部所在地如今破败得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芦草洼也在几十年光阴轮转中,名字几移几换.叫过平吉堡,叫过芦草洼乡,叫过兴庆镇,但我始终觉得,如今改成的兴泾镇才是它最为合适的名字.

芦草洼人吃得好了,穿得好了,住得好了,偶尔碰上个骑车的那一定是个上了年岁的老汉,电动车是镇区内的交通工具,轿车也家家都有,路虎不稀奇,宝马不惊讶,奥迪别克是庸常,但最多的还是实用性的五菱荣光或五菱宏光,一出门就轰轰烈烈一大家子.那些当年超生的一大波孩子都已长大,撒开在银川城里,填补了许多个服务行业的职位,为大银川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如若在银川的大街上,碰上个回族特色的大眼睛和耀眼的白帽子,那一定是芦草洼人,瞧那自信骄傲的眼神就知道,如今的腰杆子硬了的他们,再也不用为自己的身份而惭愧.芦草洼还在继续发展,继续按的规划打造建设,据说,不久的将来,芦草洼要建成一座真正的有着民族特色风情小镇——陆港小镇.

责任编辑 郭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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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总:此文是关于经典散文专业范文可作为芦草和散文方面的大学硕士与本科毕业论文散文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论文写作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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